曹守正看向朱瞻坤,眨巴眨巴眼睛,卷宗?证据?
他哪有这玩意啊!?
他和西厂联手,将于延益查了个底朝天。
于延益除了当年被罚为窑工的时候,一餐多吃了四个烧饼外,再也找不到其他证据确凿的罪名了。
总不能定他个多吃烧饼罪,就判处斩刑吧!?
原本他还想着伪造一封于延益和楚王勾结的书信,但是于延益本身就是天下少有的书法大家。
西厂中虽然有善于模仿笔迹者,但是根本写不出于延益字迹的风骨神韵。
朝中的大臣,有不少都是书法国手,一眼就能看出其中的奥秘。
所以到现在,西厂除了几个伪造的证人之外,根本拿不出任何实证来证明于延益的罪名。
“哈哈哈,杨大人说笑了,这意欲谋逆可是诛九族的大罪,于延益是何等人物,怎么可能留下具体的证据呢?!这是我们审讯楚王府上的几个侍卫时,得到口供。”
“所以说,曹大人没找到什么证据吗?!”
曹守正笑道,“杨大人或许刚刚没有听清楚,逆贼于延益的罪名是意欲谋反,而不是已经实施了谋反。这我们上哪去找实打实的证据啊!”
意欲谋反,就是想要谋反。
想要谋反,那就是还没有做。
还没有做的事情,又怎么可能查有实据呢?!
但是谋反这件事情,你想都不该想,想了就是大罪。
如此,在曹守正和西厂的努力之下,形成了一个逻辑闭合。
虽然听着很离谱,但是这件事情能说通了。
“呵呵……意欲谋反?!”
杨清源一声冷笑道,“意欲二字,何以服天下?!”
“……”
另一边的李宏毅,听到这句话,身子微微一颤。
他博览群书,熟读经史子集,自然知道杨清源这句话的出处。
前宋奸相秦会之以“莫须有”之名冤杀岳武穆之时,前宋大将韩良臣也有此一问。
意欲谋反这个罪名,自然不是曹守正和西厂能够鼓捣出来的,这是他李宏毅的杰作。
李宏毅甚至能够想象,千百年之后,他的名字可能和秦会之并列,遗臭万年。
也不知他所做的到底是对是错?!
杨清源要继续发难之际,朱瞻坤开口了,“好了,杨侯鞍马劳顿,风尘仆仆,也是辛苦,不如先行回府休息,有什么事情,可以等明日上朝之时再议。”
对于朱瞻坤的话,杨清源不屑一顾,他也从来没有指望过靠着他的一张嘴,就能替于延益脱罪。
“陛下,臣欲往天牢之中,见于延益一面,还请天子恩准。”
杨清源当然可以凭着轻功潜入天牢,就算雨化田亲自把守,也未必能拦得住他。可杨清源不确定于延益是不是在天牢之中。若是朱瞻坤为了避免他见到于延益,提前将于延益转移,那就麻烦了。
“这……”朱瞻坤明显是不想让杨清源见到于延益的。可是下一瞬,杨清源掏出的东西让朱瞻坤没有了拒绝的理由。
杨清源手中的,正是调动天策军的麟符。
以大周之军制,百骑以上的兵马,无诏书兵符,不得出营。
杨清源的威望,加上他手中的麟符,使得杨清源能轻易地调动天策军。
现在杨清源主动交出了麟符,就等于斩断了杨清源的两只爪子。
没有兵权的杨清源,不过就是洞玄境的剑客而已。
没什么了不起的?!
朱瞻坤自然知道此时该如何取舍,当即开口道,“杨侯真乃忠臣也,刚刚覆灭后金回来,来不及喘口气,就要继续为我大周效力。”
听到朱瞻坤的话,殿内的几人都纷纷应和。
“杨侯的能力,自然是毋庸置疑。”
“文可安邦,武能定国。”
……
“曹卿!”朱瞻坤接过了雨化田从杨清源手中取来的兵符之后开口说道。
“微臣在!”
“于延益此刻关押于何处?!”
曹守正礼节周全一丝不苟,“逆犯于延益此刻正关押于刑部天牢之中。”
“那就由你安排一下,让杨侯见见逆犯!”
“是!”
双方完成了交易,相当于杨清源用麟符换取了可以探视于延益的权力。
之后杨清源也没什么想和朱瞻坤聊得,便借口告辞出宫了。
看着杨清源远去的背影,朱瞻坤原本温和的脸上,出现了真心实意的笑容。
用探视于延益换了天策军的兵符,这一笔买卖实在是太划算了。
如果不是顾及自己的形象,朱瞻坤此刻已经要放声大笑了。
曹守正见状,便知道了朱瞻坤此刻的得意心情,当即拍马屁,“陛下真是好手段……三言两语,就让杨清源交出了兵权。”
曹守正这一番话,听得雨化田和李宏毅无语至极。
这是朱瞻坤逼杨清源交出来的吗?这分明是人家自己把兵符拿出来的!
当时怎么没发现,朱瞻坤如此的刚愎自用?!
不过对于李宏毅和雨化田来说,这不仅不是坏事,反倒是好消息。
皇帝越蠢,他们自然就越容易架空。
“虽然陛下圣明,从杨清源手中取回了兵符,但还是要小心防备于他,此贼在军中威望不小!”
朱瞻坤听了李宏毅的谏言,点了点头,“李卿所言老成持重,传旨,令晋阳军驻扎于晋阳城,朝廷会派出特使,犒赏三军。”
朱瞻坤应对的办法也很简单,将晋阳军的十万兵马留在京畿之外,那任由杨清源的威望再大又有何用的?!
“臣遵旨!”
……
杨清源快步走出了宫城,他从来没有觉得宫城之中有如此压抑过。
或许像先帝那样的帝王只是特例,而像朱瞻坤这样的皇帝才是常态。
杨清源行至宫门口,取回了自己的佩剑湛卢。
就在他离开之时,原本从天策军抽调的将士纷纷行以军礼,目送杨清源离开。
杨清源嘴角勾起一丝笑意,若是这一幕让朱瞻坤看见,他就会知道了。
所谓的麟符不过是个死物罢了!
兵权的归属也从来不是一块兵符能够决定的!
……
杨清源回到了自己的府上,看了看许久未见的丫丫和崔可琴,然后便前往了礼部尚书钱牧谦处拜访。
钱牧谦是杨清源的座师,杨清源出征归来前往拜访,也是应有之义。
不仅仅是钱牧谦,还有朝中的一应知交同僚,杨清源都一一拜访,表现得就像是一个远征归来的大将一样。
这倒是让一直在暗中盯着杨清源的西厂探子松了一口。
杨清源不搞事,自然是再好不过的事情了。
否则凭借杨清源的轻功和武功,就算是雨化田亲自来,也不敢能跟住杨清源。
一连两日下来,杨清源都没有去大理寺当值,也没有去探视于延益,连早朝都称病,甚至连定罪于延益的廷议都没去,只是到处拜访叙旧。
这一番操作,让朱瞻坤只觉得看不懂。
难道是要串联众臣,行伊伊霍光之事?!
这一手朱瞻坤还真不怕。
如果杨清源是三朝元老门生故吏遍布天下,他确实有这个资格。
如果杨清源手握十万大家他也有这个资格。
可现在的杨清源……不行。
第三日,清晨。
杨清源换上了大理寺卿的官服。
“大理寺卿杨大人,回衙!”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