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王夫人这个当家主母,却有的是办法收拾。
探春是个女孩,不会对宝玉造成威胁,将来若是嫁的好人家,说不得也能对宝玉有所助力。
所以王夫人用心抚养。
而贾环就不一样了。
一个庶子,每日当老鼠一般养活,眼不见心不烦到再其次。
最好是让他人见人烦。
这一点王夫人有办法。
赵姨娘本身是个上不得台面的,把她亲生儿子交给她自己抚养,保证养的“人物猥琐,举止粗糙”
这时间一长,这贾环心态大变,从不把赵姨娘当生母,赵姨娘说他一句,或无意中拿错一件东西给他,他就扭头爆筋,瞪着眼,冲她大发脾气。
这样的人,就算长成潘安,估计也没什么人会喜欢。
封建时代,大户人家的主母,一般都这样对待姨娘生的庶子。
这样长大成人的庶子,要么老实巴交的叫人欺负,要么举止猥琐的叫人讨厌。
极少有出人头地的。
王夫人当然不会赵姨娘的事就干出杀庶子泄愤的勾当,但想毁了贾环的前程又有什么难的?
每日里纵容他由着性子,做些四六不着的勾当,没几日的光景,小小一人儿竟成了赌档常客——连勾栏妓馆,也跟着人去瞧了个稀罕。
所以,他欠下巨额赌债,也就不足为怪了。
一开始,他还偷拿赵姨娘的私房钱去还债,偷光了之后就去找探春。
可是探春一个庶女小姐,就算是带刺的玫瑰花,也是困在大观园的,有什么本事替他还债?
亲娘的呵斥,亲姐的训斥,在贾环眼里,也不过是左耳进,右耳出。
此时此刻,荣国府的一个角落里,贾环截住了一个丫鬟,厉声道:“彩云,当初是你说的,但凡有难处,不妨来寻你帮忙?怎得,这真到了用你时,就给三爷哭起穷来了?!”
彩云是王夫人的贴身丫鬟。
也不知道是有恋童癖,还是猪油蒙了心,竟然对贾环有几分好感。
往常也偷偷摸摸的帮过他几回。
但是现在,却是一脸的为难,不禁哀声道:“三爷,我不过是个做下人的,便是存了些积蓄,也架不住您这三五回的讨要——不瞒您说,上回的银子还是我求了许久,才从鸳鸯那里借来的。”
贾环听了这话,激动的一把攥住了她的胳膊:“那就再去借啊!鸳鸯借过了,不是还有金钏么?不是还有袭人么?不是还有平儿么?你那姐姐彩霞在陈府,听说月钱不少,你在太太面前也是有脸面的,和那几个眼睛顶到天的大丫鬟关系都很好,他们都是主子家的得用人,肯定平时没少往身边捞好处……”
“环老三!”
一声厉喝,将贾环急切贪婪的表情顿时凝固在脸上。
只见贾琏身穿官服,气派非常,眼神冰寒,瞪着贾环,似乎很不得将他的舌头割掉。
“琏二哥。”
贾环一怔,心中升起了惧意,不由得松开了彩云的胳膊,颤声叫道。
贾琏这段时间和陈府的商社做生意,赚了大笔的银子,为大观园的建设贡献了大部分力量。。
尽管他面对老太太、贾赦夫妇和贾政夫妇依旧要尽孝道,但是却没人把贾琏当管家一般使唤了。
尤其是王夫人,近来见到贾琏都是笑脸应对。
贾琏走了过来,瞪了贾环几眼,就在他浑身发颤的时候,冷笑一声:“我竟不知道,败坏了老娘养老钱的环老三,竟然压榨起丫鬟们的体己了,真是好大的威风,好大的脸面啊!”
“二……二……二哥,我……我……”贾环嘴皮子直哆嗦,却说不出话来。
“在丫鬟面前不是挺狂的吗?在我面前怎么这般温柔了?还往常说自己是爷们,你是哪门子的爷们?”贾琏冷声喝道。
贾环被家里人骂的早就没皮没脸了,即使再怕贾琏,对他骂人的话却没放在心上。
那彩云却当即跪倒,急急说道:“琏二爷,三爷还小,被人蛊惑了心智,还请二哥看在一家人的份上,宽恕则个……”
“爷要在怎么做,用不着你这个丫鬟来教,你还是去伺候二太太去吧。”
贾琏冷冷的说了一句,便对贾环道:“环老三,你若是想一劳永逸的解决眼前这个难题,就跟我来!若是想继续这么人憎狗嫌的,等着被外面的人给砍手砍脚了,就自己看着办吧。”
说完,身子一晃,背着手就离开了。
贾环怎么办?
他当然不愿意被那帮放赌债的收拾了。
可是毕竟年少,又怕贾琏收拾他。
所以踌躇半响,咬牙切齿,眼神恍惚,不知道自己该干啥。
“三爷,奴婢劝你一句,还是跟着琏二爷过去吧,好歹是一家人,他又是赚大钱,不会拿着你这个弟弟坑。”彩云在一旁劝说道。
贾环眼前一亮。
对啊,琏二哥最近做大生意,莫非是想让自己入股,或者让自己做个管事,这样自己就能财源广进了。
“行了,爷要干什么,轮得着你教!”
贾环嘴里说道,然后两腿迈出,追着贾琏的脚步去了。
等贾环的身影走远了,彩云也站了起来,望着贾环的身影不知道看了多久,才低声叹了一口气,就要转身离开。
谁知道刚一转身,却猛然发现身后有一个人,不禁骇了一跳,差点叫出声来。
连忙定一定神,却是一个姑娘,消肩细腰长挑身材,鸭蛋脸面俊眼秀眉,顾盼神飞,文采精华,见之忘俗。
叫了一声:“三姑娘。”
正是贾探春。
贾探春看着彩云,叹了一口气,伸手握住彩云的双手,说道:“彩云姐姐,你真是受苦了。这点银子你拿着,就当环儿还你的。你也不宽裕。”
“三姑娘,奴婢用不着。”彩云不由得面红耳赤,拼命挣脱。
可是探春态度十分坚定,硬生生的塞到她手里,又道:“我知道你的心思,如今我已经请琏二哥拜托大理寺的陈大爷出手,让环儿往正途走,你若是等得,不妨就耐心等两年。”
说了这话,彩云脸色一紧,随即却更加红晕,眼睛也闪出希望来,口中只道:“有陈大爷出手,三爷定然是有前途的。”
说到这里,她患得患失的说道:“只是劳教俩月,不会把三爷病倒吧。”
探春一怔,随即笑了:“怎么会,环儿又不是薛家哥哥,只是受害者,没做坏人的勾当,哪里用得着去劳教?”
可是心里却不由得一阵打鼓:“不知陈大爷要如何收拾环儿,才能让他改过自新?不会真的像对待薛家哥哥那般吧?”
想到这里,到底有些忐忑不安,胡乱安慰了彩云几句,又急急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