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上皇晚年一直仁慈,从未为难过各家,所以大家一直这么欠着。
本来这钱就是供他花销的嘛!
当初陈昭在扬州压榨了盐商几千万两银子,博得一个“善财童子”的美名,如今想在江南重新来一次,分明是想邀功媚上,可见是个小人。
但江南各家大族都有在朝廷做官的,每家能量不小,谁愿意像那帮扬州盐耗子一样被陈昭欺压?
所以李锺伦这句话说完,在左首边就有一位富态中年起身说道:
“李老爷说的有道理,咱们这些江南的人家,祖辈里省吃俭用才弄下这点产业,靠着这个供养一家老小的温饱,让子弟们读书科举,也不过勉强度日。所以当初国库欠银,还不是因为天大的公事?谁因为自家事欠银了?可是某些奸邪小人怎么就看不见咱们的为难,却总盯着我们不放,李老爷,这个陈昭分明是江充、来俊臣这般酷吏,为了邀功而欺压我等,若是贵府被迫交了欠银,下一步恐怕就是盯着我们这些了!“
说着说着,这富态中年激动起来,满脸通红的扬声说道:
“我家那混帐流水一般花家里的银子,遇到这等事却不见他说话,来前我已经让家里捎信给他,他那个御史的官就算不做了,也要上疏给皇上,也要把咱们这些人的苦处说明白了!!”
“赵世兄不容易啊,也不要动气,大家来到这边,不就是想要商量着拿个主意吗。“李锺伦安慰了几句,这姓赵的中年人才气喘吁吁的坐下。
“扬州就在江北,这陈昭的消息从未断绝,这是一个狠角色,绝不是靠着林如海才走到这一步的,他是个精明角色,和那些只会动嘴的书生不一样!”旁边一人说道。
“的确,原本以为这陈昭不过是个能吏,以为他是林如海的棋子,可现在看,这个陈昭非同小可。”
看着下面众人争论,李锺伦眉头皱起,前朝独臂公主的弟子、江南大侠甘凤池的师兄、普院寺的主持了因和尚开口了:“各位施主,贫僧是江湖人,听闻这人欺凌盐商,巨鲸帮和海沙帮的人被他断了财路,都对他恨之入骨。”
“了因大师,巨鲸帮和海沙帮都在江浙一带活动,江北的盐路就算断了,他们也伸不过手来。”有人摇头道。
“没想到虎丘山庄的司马庄主这般胆小!”了因淡淡开口道。
“我不是胆小,是谨慎。”说话的是姑苏虎丘双鱼塘、长乐山庄的司马紫衣。
只听他道:“金陵那边传来消息,陈昭此人武功深不可测,昔日的金陵神探金九龄、海上的铁面龙王贾乐山,都不是他的一合之敌,现阶段江南一带能真正对付他的,只有万梅山庄的那位!”
此言一出,那帮朝堂做过官的士绅还没怎么着,那些江湖草莽豪杰却都齐齐色变。
万梅山庄的那位,是一个性格清高、嗜剑如命的绝世剑客,他叫西门吹雪。
西门吹雪吹得不是雪,而是血,杀人后喜欢吹落剑上的血花,如同夜归人抖落身上雪花。
他七岁学剑,少年大成,他剑法无双,与少林派方丈大悲禅师、武当派长老木道人、白云城主叶孤城、青衣一百零八楼总瓢把子霍休、峨嵋派掌门独孤一鹤齐名,是当今天下武功真正能达到巅峰的六人之一。
这样的人不是轻易好相与的,没有人能指使他杀人,即便是李阁老的后人也不行。
且不说陈昭和西门吹雪无冤无仇,单凭人家现在是朝廷官员,来江南执行公务,无论是清查李家兼并土地之事,还是李家国库欠银之事,都是正大光明的朝廷公差。
就算是太上皇也说不出什么来。
人家西门吹雪性子清高孤僻归清高孤僻,人绝对不傻。
满江湖的负义之人杀不完,没来由的去杀一个办理公差的朝廷官员?
他又不是闲的蛋疼!
所以了因皱眉道:‘司马庄主,你说的不是废话吗?若是这个西门吹雪能出手,那大家还在这里苦思吗?天底下能让西门吹雪出手的或许会有,但绝不在江南。’
司马紫衣说道:“我这不是这么一想吗?”
“好了好了!”眼看着这帮草莽把话题扯到江湖上去了,李锺伦心中不由得暗骂这帮家伙不靠谱,满嘴胡诌。却也得站起来止住:“诸位还是不要乱说,我李家世代忠良,家里岂能谈论杀官之事,几位酒后之言,还是不要多说了。”
接下来自然大家谈起了风月之事,喝美酒,听美曲,享受qu欢宴。
但在酒宴之后,李锺伦却把了因和司马紫衣留下,当然还有一直一言不发的甘凤池。
……
陈昭返回金陵,给皇帝发了一道奏章,继续留下金陵,他要继续巡视江南。
毕竟他代天巡抚江南,是有许多事的,并不是单存的处理李家一案。
他是钦差巡抚江南,可不是巡抚李家。
……
陈昭的奏章来到京城,质问李家清欠国库欠银之事,立刻在京城引起了一阵旋风。
今日荣国府正在举办宴会,理由随便找的。
这段时间大观园建好了,圣上有下了旨意,待明年元宵节,可让贵妃回府省亲。
这款是天大的恩惠,贾政和王夫人自然水涨船高。
由于贾琏和凤姐去了贾赦那院,荣国府由王夫人管家,李纨、探春等人只是他的助手,他是贵妃之母,自有一番威仪,自然被下面的人想着法哄她开心,编着各种借口,三天一小席,五天一大宴。于是,王夫人开了心,下面的人也捞了好处,皆大欢喜。
此时欢宴之上,听到传进来的消息,王夫人不由脸色一正,,鼻子哼了一声,对着坐在她下首的薛姨妈道:“昭哥这是怎么的了?鬼迷心窍了吗?国库欠银之事,连太上皇和陛下都不曾理会,也是他能掺和的?真是太不知道天高地厚了,姨太太,蟠哥跟着他,小心被挑唆坏了,你可要写信告诉蟠哥,能早日回来就早日回来,可别上了贼船,给你们家,还有我们贾家招祸!”
薛姨妈一脸尴尬,正不知该如何答复时,只听到一声巨响,大吃一惊的众人转过头去,原来是贾母发火拍了桌子。
“还昭哥鬼迷心窍!我看是你鬼迷了心窍!过了几天富贵日子,都不知道姓什么了!国库欠银和税赋欠款之事,乃是朝廷大事,你个妇道人家就敢指三道四了?你这没遮没拦的胡说八道什么?朝廷百官里都没传出什么话来,你倒开口发话,编排起昭哥?你是嫌元春姐儿在宫里温良克慎,没招惹人,想给她添事是吗?还是嫌我贾府得罪的人太少,要自绝于京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