黛玉回去和陈昭说起了宝琴和梅翰林三公子的婚事,皱眉道:“相公,你能帮帮宝琴姑娘吗?”
陈昭呵呵一笑:“这有何难?既然是蟠哥的堂妹,又是你的手帕之交,自然是义不容辞。”
“几天之后,市面上会传出种种传闻,就说梅家和岭南参政道叶家勾勾搭搭,那叶家嫡女今年十六,和梅家三子年纪相当,梅家有联姻之意,因此想抛弃薛家,之所以现在拖着薛家姑娘,就是不想自己家提出婚约。梅翰林不希望世人说他家是富贵了便忘了贫贱之交的忘恩负义之徒。”
黛玉听了不禁目瞪口呆,连忙问道:“相公,你说的真的假的?”
“当然是假的。”陈昭道:“要毁掉一个人,做好的办法不是杀人放火,而是毁掉他的名声。其实这点还不够,但是足以让薛姑娘的兄长能怒气冲冲的去梅家讨说法了。”
黛玉皱眉道:“可是这样的话,叶家姑娘的名声岂不是毁了?”
陈昭摆摆手:“岭南按察使叶家,根本没有女儿,可是京城有几个人知道这事?”
他顿了顿,又道:“再说,等梅薛两家退了婚,此事就不会有人提起了。”
黛玉摇摇头,道:“难道不能让梅家主动提出退婚吗?”
陈昭叹道:“夫人,世道险恶,做事岂能一蹴而就?”
……
薛宝琴和梅家儿郎的亲事,是薛家老父还活着的时候——也就是薛蟠的二叔还没死的时候订下的。
自打薛宝琴的父亲去世之后,梅家就有反复之意,也正因如此,薛夫人才想着让女儿先去京中,同几门显赫亲戚走动走动,也好让梅家多些顾忌。
却说薛宝琴返回紫金街薛府,到了自家兄妹住的小院,因为走得悄声,一时间竟没有人注意姑娘回来了,宝琴正要寻找哥哥薛蝌,却见一人独自坐在廊下,忽而面露狰狞、忽而唉声叹气,也不知是跟谁。
正是自家兄长薛蝌。
薛宝琴略一犹豫,便上前打趣道:“哥哥独自在这里长吁短叹,莫非是发春困秋思?”
薛蝌冷不丁吃了一惊,回头见是自家妹妹当面,立刻恢复正常道:“妹妹何时回来的,也不通报一声。”
薛宝琴顺势坐到了栏杆上,水汪汪的大眼睛看着哥哥,问道:“回趟家而已,要什么通传,只是哥哥在想什么。”
她顿了顿,也不等哥哥说话,便伸出葱白的手指,笑道:“哥哥早早承担起家业,知进退,又有心魄,断不会生意上的事情发愁,能让哥哥这般无奈的,恐怕只有小妹的事情了。莫非是梅家的事情?”
“小妹……你……”
薛蝌微微一怔,不由得张口道:“你既然都知道了,那我便告诉你吧——昨儿傍晚我突然得了消息,梅世伯已经点了外放,不日就将离京赴任。”
“我就知道……”
薛宝琴幽幽说道:“如此说来,那边根本就没有主动通知我们?”
看来妹妹已经知道了消息。
没想到荣国府内,消息也蛮灵通的。
不过想想也是,荣国府好歹是国公府,琏二爷就在通政司,知道点内幕消息也不是什么难事。?
薛蝌心里闪过这个念头,摇头苦笑:“至今为止,连一点风声都没透露过,反倒是旁人都知道,他不日就要离京了。”
薛宝琴冷哼一声,眼神当中尽是恼怒。
她在琅嬛县主面前,自然也要表现的柔弱一点,但是在顶梁柱的哥哥面前,她却不能那般柔弱。
因为她和哥哥相依为命。
不愿让哥哥太为自己伤心。
只是梅家这般行径,实在太令人不齿和厌恶了。
她叹了一口气道:“彼时爹爹在的时候,在太上皇那里都有些体面,梅家自然看重我们,如今太上皇荣养龙首宫,爹爹也去世了,咱们在皇家也就没了体面,他们自然不看重我们。这世人捧高踩低,一贯的行径,有什么奇怪的。”
薛蝌听妹妹点破了其中关窍,不由得又是一阵苦笑,半响方收敛了,毅然道:“我准备去给梅世伯送行,到时也好问个清楚明白——咱们父亲虽然不在了,我家却也不至于上赶着任人作践!”
宝琴叹了一口气,虽然眼神之中有些无奈,但是半点泪滴也无,只是道:“梅家是官宦世家,我们只是商户,身份上的不对等,他们自然看不起我们,便是仗着姨妈家和县主的权势,不甘愿的娶了我进去,必是百般嫌弃,若到时被苛责薄待,名分又已定,我便是有苦也无处说去,只好生熬着,那才叫终身无望呢。”
“倒不如现在退了,横竖因八字不合退亲的人家多了去了,不差我这么一个。对外咱们就说当初定亲时,年纪小,只交换了庚帖,没问名,如今过两年便要发嫁了,便想着走完六礼,谁知一问名才知道八字不合,是为大凶,为了两家好,便议定了退婚。这样说,我虽受了些影响,于咱们家的名声到底没太大的挂累。”
薛蝌听了微微一震。
自家妹妹说出这番话来,看来这件事已经思索许久了。
可叹自己还瞻前顾后呢。
有妹如此,兄复何求?
薛蝌正感叹间,忽然下人通报:“梅家大公子带着一名管事前来拜访,态度十分谦卑。”
梅家派人来了?
薛蝌和宝琴对视一眼,都看到对方眼中的疑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