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熙凤冷哼一声,转头不去看她:对湘云,她算是彻底死了心了。不可理喻!她以为自己是什么了不得人物?还要人人都上赶着去奉承她?
湘云见王熙凤如此,也赌气起来,坐着不动,也不肯主动求和,心里只暗暗盘算,待会回去怎么和老祖宗告状。
湘云和王熙凤的王府之行不了了之,湘云不肯主动说,王熙凤不愿开口说,贾敏自然乐意揣着明白装糊涂,便是收了湘云的礼物,也没白要她的东西,直接命人回了份差不离的给她,理由也和湘云给的一样虚:补湘云的年礼——毕竟马上就过正月了,再不补就到二月了。
王熙凤强忍着笑和湘云告辞走了。湘云一路臭着一张脸,也不顾翠缕的劝说,回到贾府就直奔贾母上院。王熙凤懒得阻止,慢慢的跟在后面,走了进去。
王熙凤进去时,湘云正和贾母哭着告状:“……还是二嫂子呢,也不帮着搭句话。让云儿一人坐在那里,委实尴尬的很。”
贾母叹了一口气,问王熙凤道:“凤丫头,云丫头说的可是实情?”
王熙凤还不及说话,湘云便快言快语的接口道:“本来就是实情!二奶奶好大的脾气,还数落了我一顿,说我不顾念姐妹情谊。我就不明白了,我不过想着,二奶奶和琅嬛县主从小儿就好,和林家姑母也是极好的,请她帮着我说一句话,定然顶过我说百句,可二嫂子不帮就算了,怎么还说我是不顾姐妹情谊了呢?”又白了王熙凤一眼道:“二奶奶说我不顾姐妹情谊,我还说二奶奶奉高踩低,一心想着奉承那高高在上的尚书夫人,忘记我们这些尚在贫贱中的姐妹了呢。”
贾母皱了皱眉头,对湘云讲话依然如此有口无心十分担忧:“云丫头!你怎么还是这么个性子?”
湘云一滞,随即委屈的哭道:“老祖宗,怎么连你也要说云儿了么?”
贾母叹道:“我不是要说你。而是这些话,在我这里说没什么,便是凤丫头,也不是爱记仇的,你这得罪人的话,我们听了也就听了,不会放在心上,其他人可没那么容易就这么算了,你该用心些,别让人抓了把柄。”
湘云低头不说话,心里并不以为然。
王熙凤不知道为何湘云为什么突然变得偏激起来,可对于她如此白眼狼的态度,依旧十分不喜,她笑道:“罢、罢、罢,老祖宗,你还是别说我了,我可是最小心眼刻薄记仇的。且云妹妹说的也没错,我可不就是个奉高踩低的势力人?从来都是嫌弃结交贫贱的人的。”
湘云给王熙凤的话气的脖子都红了:她居然还敢顺杆子上爬了?她以为她是谁?不过是一个大字不识的市井泼妇罢了,也配这样无理的低看自己?湘云怒气冲冲的转过头,心底发誓,再也不理王熙凤了。
贾母在一旁瞧着,深深叹息:湘云的话到底是得罪了王熙凤了。
贾母是老成精的人,也隐约猜到,湘云与王熙凤的林府之行怕也是矛盾重重,定不会像湘云说的那般,一味都是王熙凤之错了。贾母看着低头的湘云,心里唯有苦叹:
这孩子,到底是被宠坏了,怎么还这样长不大?过去自己本一直担心宝玉长不大,会一辈子像个孩子般单纯,没成想成家后,他突然就担当了,尤其是两房分家后,他更是如拂去尘埃的白玉,开始散发出光芒,又是立业,又是辩奸识忠的,俨然成为一个上进有为的年轻公子;湘云成亲比宝玉还早,怎么就不能像宝玉一般,长大些,知道分寸,分清楚亲疏忠奸了呢?
贾母心里固然对湘云失望,可到底是自己长年宠爱出来的孩子,又因湘云这性子,有一半是自己过去刻意宠出来了,心中多少对她有些愧疚,故也不好过分苛责,只好胡乱安抚一番,让她下去休息了。
待湘云出去后,贾母独自歪在躺椅上,怔怔出神,鸳鸯不敢打扰,只好在一旁陪着。也不知过了多久,琥珀进来报道:“老祖宗,宝二爷来了。”
贾母精神一震,忙命人请了进来。
宝玉进来了,身上穿着一套半新不旧的松花色衣服,样式是旧年的;头上也不戴抹额攒珠冠了,只简单挽了个发髻,插了根的玉簪,身上除了护身符和脖子上的美玉,其余的寄名锁、荷包等物都不戴了,服饰竟是比过去朴素许多。
贾母看的心下酸涩:“宝玉,你的服侍怎得这样简薄?金桂这丫头万事周全,怎么不知道给你好好打理一番了?”
宝玉笑道:“老祖宗错怪她了,是我不让金桂这样的。老祖宗,我如今已经成家了,也要时常外出交际,万事自然是要轻便为主,怎么还能如从前在家那般,打扮的华丽而不实呢?那样子,便是骑马都不方便的。”
贾母听说,叹息的点头道:“宝玉,你长大了。”又叹道:“若云丫头也如你这般,知道长大就好了。”
宝玉闻言,忙问道:“老祖宗,可是云妹妹出事了?她出了什么事?可要紧不要紧?咱们家能帮上忙么?需不需要有人出面周旋?老祖宗,孙儿与云妹妹兄妹一场,情谊还是有的,云妹妹的事情,但凡有孙儿能帮得上忙的,还请老祖宗吩咐一声,孙儿必定竭尽全力完成。”
贾母摇头道:“她暂时也没出什么事,只是她的性子啊……”
宝玉奇怪的问道:“云妹妹的性子?云妹妹性子最是大方爽朗、有口无心、人见人爱的,她的性子能有什么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