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裴娘子闺名唤婉柔,模样斯文秀气。裴家门第不算很高,裴二娘子的父亲,只是翰林院的一个老学士,虽眼下有“非进士不入翰林,非翰林不入内阁”的说法,但翰林院也不是人人都能入内阁的,十个里头,顶了天也就一两个。除去翰林院的光环,其实也就是普通官员。
但这裴二娘子本人,却算得上很出挑,琴棋书画,样样精通,最难得的是,她虽是个才女,但并不傲气,待人温和有礼,进退有度,不是个只知道死读书的。
相看那一日,江晚芙也在。长辈们在一旁说话,她身为晚辈,就在一旁作陪,同裴二娘子也聊了几句,几句话下来,不说多喜欢,至少觉得挺好相处的。
当然,大伯子娶妻,她做弟媳的,自然不会多话,也就是陪着,她主要的精力,还是放在陆则身上。
因陛下降旨,陆则如今代管刑部,身上的事情一下子多了,虽没到要宿在刑部的地步,每日也是早出晚归。
江晚芙见他早出晚归,虽觉得心疼,但也晓得,他在外做的都是正事,只能在庶务上多费些心思,婆母那里多去几趟,好叫他不必被杂事所扰。
明嘉堂里,纤云端了汤药进来,恭敬道,“夫人,药熬好了。”
江晚芙颔首接过去。前几日,永嘉公主夜里受了寒,便有些咳嗽,作为儿媳,她自然是要过来照顾婆母的,便住在了明嘉堂。
她进了内室,永嘉公主靠着迎枕翻书,见了那浓黑的药汁,便不自觉皱了眉。
江晚芙瞥见自家婆母神色,觉得有些好笑。刚到国公府的时候,她还一直觉得,永嘉公主高高在上,话也少,一看就很不好接近,如今接触得多了,才发现,她这婆母其实性子很好,也没什么架子,偶尔甚至有几分孩子气。
“母亲,该喝药了。”
江晚芙轻声道,永嘉公主接过去,顿了顿,直接一口气喝完了,然后便连捻了三四颗松子糖,送进嘴里。
江晚芙也只当没看见这一幕,低头捡起书,轻声道,“大夫说,母亲不能太费神。母亲若想看书,我念给母亲听吧,好不好?”
永嘉自然说不出不好,她虽然是第一次做婆婆,但总是见过旁人家的婆媳,是如何相处的。没有哪个儿媳妇,像她家这个这样爱撒娇的,声音又软又甜,语气柔柔的,你若不答应吧,她就眼巴巴望着你,她有的时候,甚至感觉自己多了个女儿。
她点头,“那你念罢。”
江晚芙便开始轻声细语念了起来,她的语速不快不慢,声音虽甜,但并不腻,让人听着,只觉得很舒服。
见婆媳二人这般融洽,纤云没敢打扰,收拾了药碗,出了门,刚准备叫丫鬟送回膳房,一抬头,却见陆则从远处走近,忙屈膝见礼,“奴婢见过世子。”
陆则随意点了点头,“夫人呢?”
纤云忙道,“夫人刚服侍公主吃了药,眼下正在屋里呢。”
陆则点头,推门进去。江晚芙听见动静,下意识回头看,见是几日未见的陆则,忙下了炕,朝他福身见礼,“夫君。”在婆母面前,她自然不会像两人独处时那样随意。
陆则面色淡淡,抬手扶她,然后才拱手给自家母亲见礼,又坐下问她病情。
江晚芙见母子二人说话,又想起陆则这个时候匆忙过来,大抵是还没来得及用晚膳的,便出了内室,打算叫丫鬟送些糕点过来。
她自以为动作很小心,没打扰母子二人说话,但实际上,她刚起来,陆则便第一时间察觉到了。
永嘉公主看自家儿子这幅心不在焉的样子,心里摇摇头,没舍得为难儿子,开口道,“你媳妇这几日照顾我,累得不轻,今日你就带回去吧。”
陆则听罢,心头微动,口里却还记得替小娘子推脱,摇头道,“母亲病着,她心里惦记,就是回去了,也睡不好,倒不如留在这里侍疾。”
说罢,就见永嘉公主笑吟吟望着他,也不说话。
陆则不自在抵唇,轻轻“咳”了声,“厚颜无耻”道,“母亲疼她,那儿子就替她谢过母亲了。”
永嘉公主倒没再说什么了,只点点头,让儿子回去就是,等他出了内室,才摇摇头,无奈一笑,低声道。
“这口是心非的性子,也不知学的谁?”
明明就是想得紧了,才眼巴巴过来了,还不承认,也亏得阿芙是个好性子的,不与他计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