谷飌
他的声音颤抖着,就像手中飘忽不定的火把。
“是我们。”
奎茵颓然坐倒在地。
无论她有多么丰富的猎魔经验,无论有多少渴血者在她的手中化为灰烬……这是她第一次看到这么多同僚死在眼前,宛如一场屠杀。
“奎茵……”
一名浑身是血的猎魔人苦笑着,呢喃般呼唤着她的名字:“还有其他人吗?”
几声惨叫从封闭的空间外传来,奎茵浑身一震,眼帘猛然垂下:
“……或许有。又或许……”
带着颤抖的声音,她看向残存的几名猎人。
“只剩下我们了……”
她一时间有些迷茫,失去了方向。也就是这一瞬间,机关的声音再度传来。除却断掉胳膊的那人,所有人几乎是瞬间弹起——
微光洒下,一条通道暴露在侧面下缩的墙壁后。而眼前,则是一扇红色的门扉。
“这是……入口。”
奎茵喉头鼓动着,看向了另一边:“那这里是……”
一声惨叫和血肉咀嚼的声音从那通道中传来,奎茵浑身一震:
“我们还有人在外面……这是通向外面的路?!灰狐还在外面!!!”
她提着剑鞭便要冲向那通道中,安塞尔宽厚的手掌一把按住了她的肩膀:
“不!你怎么敢肯定那不是又一个陷阱?”
奎茵耸起的肩膀沉了下去。
“他们都死了。这是我的责任,也即将成为我背负的罪恶。”
“……不,医生救过我,这是偿还……有您在,我们也许可以……”
“那些其他的猎魔人,他们同样救过你,包括在这里的人也是。你要偿还的不仅仅是一个人,而我们没得选了。”丰收神父看向了那扇鲜红的门,“事已至此,我们根本无法离开这里,救人更是一种奢侈。也许另一个从血奴中诞生的猎魔人让你感到同情,但谁来同情那些其他的死者?”
“无论这些机关,机械。到底是人为控制,还是神在我们绝望之际展现了一闪继续深入的大门……我们现在彻底没了退路。至于我……别忘了我随同你们来到这里,为的是什么。”
“那些人是因为我们的决策而死的,包括那个医生也是。现在我们只剩下了一个选择——救出阿尔扎克。”
“救出阿尔扎克,就能拯救更多人的生命,拯救人类的未来。完成这份事业,才能让他们的亡魂得以安息……”
奎茵低着头,沉默不语。
“游猎者……要我说,你真没资格说这话。”那名断臂的猎魔人咳着鲜血,抬头看向了安塞尔,“如果你没有冲动切开那该死的天花板……医生提醒了你,你明明听到了,但还是那么做了……要我说,这些人都是你害死的……医生也是。你知道他一天之内救了多少人的命么?你肯定不知道……你是强大的游猎者,我们之中的神话,你当然不知道,也不会理会一个医生的话……”
“今晚选择来到这里的人,都是为了人类的事业,他们对此抱有觉悟,你们也是。而那个医生,朱尔斯告诉我他是主动要求加入的,就更应该为此做好觉悟……”安塞尔深吸了一口气,“诚然,我没有理会他的言辞,这是我应当背负的罪孽。但现在的我们,都是背着亡魂在前行的。牺牲……在所难免。”
“……在所难免?你……”
“够了。”
奎茵冰冷的声调打断了猎魔人的话。
“是我让神父那么做的。这些不必要的牺牲……是我的错误。”
“奎茵,你……”
“我知道你心中的怨气,我们都是,但这不是互相争吵的理由。就地休整,然后……继续前进。”
包裹在皮手套下的拳头捏得咯吱作响,奎茵的目光看向了那扇深红的大门,将愤怒和悔恨埋在了眼底。
血仇,血仇又多了一笔。
不继续前进,怎能手刃仇敌?
……
……
……
机关停止了响动,黑暗中依然传来猎魔人的惨叫声。
在图灵清晰的视野中,那些名为苍白羔羊的怪物密密麻麻地挤在他前方的通道中。
那些书本被它们爬过,带到地上,书皮沉重地撞击着地面。
“看来你们的确是冲我来的。”
图灵看了眼身上的血迹和没过脚脖子的血水,擦了擦皮手套。
“也对,萨利·弗雷泽应该看到了我的脸。而猎人群体中说不定有人禁不住永生的诱惑成为渴血者的仆人,得知我的情报也是理所应当。不得不说,虽然你们的科技处于断层状态,但这所大书库依然给我带来了不少惊喜。”
啪。
啪。
啪。
苍白羔羊们缓缓退却,分开的道路中走出了一道白色的人影。
他穿着白色的西装,白色的手套拍打着,地面的血水随着他的走进如蚁群般散开。
“该隐之子,面对这一切依然如此冷静。应该说你足够勇敢,还是说,你已经做好了随我一同去见血父的准备了?”
身着白西装的苍白男子按下头上的礼帽,黑暗覆盖的下半脸咧开尖牙。
“你就是制造了这些生物的人。”图灵直视着对方。
“抱歉,还没能自我介绍。我,寇德·科里森·弗雷泽,来自伟大海岸的边境爵。猎人们熟知我拷问官的名号,但我更喜欢我的封号……牧爵。”
牧爵抬起脸颊,黑暗中的双眼散发出与众不同的银光,但那光芒深处跳动的嗜血和其他渴血者相比并无二致。
男爵?不,这种水准……至少也是子爵,甚至是伯爵……
“萨利·弗雷泽就只派了你来?”
牧爵哑然失笑:“不不不……您太低估自身的重要性了,除了我,还有……”
他猛然顿住,面色一变:“苍白眷属遍布你的四周,而我本尊就在你的面前……你居然还在套我的话?”
“这二者之间并无冲突。”
牧爵愣了愣,重新露出微笑:“没错……并无冲突。血父的条件依旧还在,只要你乖乖和我回去晋见,伦敦城的顶点,数不尽的财富依然在等着你。”
“你们要怎么处理这里的猎魔人们?”图灵话锋一转。
“一切都在血父的安排中,他们自有惊喜正在等候……”
“也就是说,除了你之外的其他人都得去解决丰收神父的问题,所以这里……只有你一个。”
若隐若现的鲜红在图灵的眼中闪烁,那是副脑编译器流转的数据流。
“哈哈哈……”牧爵捧腹大笑,“有趣……真是有趣啊。你的意思是,对付你,一个卢恩银寄生者,我还不够么?”
图灵沉默不语,但猩红卢恩已经开始燃烧,苍白羔羊们咧开利齿,发出威胁的低吼开始向他逼近。
“我知道你的依仗。那些散发着臭味儿的野兽已经在这四周徘徊多时了……真当我们没有注意到它们么?只是我有些没想到,作为一个猎魔人,你居然和狼人交朋友,不知道你的那些同伴知道后会不会很伤心?”
图灵微微一顿:“果然被发现了么……”
“够了,该隐之子,面对一位子爵充分的礼数,你应该感到荣幸,乖乖跟我走吧!”
牧爵彻底咧开了獠牙,潮水般的苍白羔羊嘶鸣着扑向了图灵,那血腥而潮湿的水汽铺天盖地狂涌而来,而他只是淡淡地看着牧爵——
轰!!!!
天花板骤然爆裂,狂暴的高温气流裹挟着沉重的身躯砸入地下空间,火热的爪痕蒸发了鲜血,撕裂了无数道苍白的身躯,朝着牧爵的迎头拍下!
“狼人?!”
牧爵面色骤变,银色的水痕在他的脚下滑动着身躯飞速后退。无数苍白羔羊前仆后继地涌了上去,但一只又一只身披重甲的魁梧狼人一一击破天花板砸入其中,火热的科技利爪撕碎一具具身躯——
“这是……狼人?!”
火热的利爪,滴滴作响的铠甲,肩部喷吐火舌的连射铳枪……
古代科技?这是什么鬼东西?!
狼人咧开巨口,定向咆哮波将大片苍白身躯炸得只剩骨架。
粗糙但能量充盈的重机枪喷吐火舌,将一具具身躯破布般撕裂。
激光般高温的利爪扭曲了空气,带着焦糊味儿的爪痕横跨半个走廊,余烬未熄。
灼热的狂风吹动着图灵的发丝,在牧爵饱受冲击的目光中,燃烧的猩红卢恩将满地的血水化作密密麻麻的触手涌向了他:
“世界树工业改良而来的精品邦加技术,你是这世界上第一个见证它们的人,你应该感到荣幸,子爵先生。”
“康奈尔,抓住他。我要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