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司煊就是司煊。</p>
若他真的应承唐琼音的话，随便找个地方躲懒开小差的话，便也不是他了。</p>
果真，司煊只是静静看了唐琼音一眼，摇了摇头，随后又沉浸在自己的杂务里。</p>
看得唐琼音不免哈欠连天。</p>
“那你慢慢干，我先睡一觉。等你干完了叫我。”</p>
唐琼音已经开始犯困了。</p>
司煊整理书册的手顿了顿，他从书架的间隙，朝唐琼音的方向看了眼。</p>
随即缓缓道了声，“好。”</p>
他这声好道完还没几秒，唐琼音那个方向就传来沉稳而均匀的呼吸声。</p>
他顺着呼吸声看过去，藏书楼的大门紧闭，只有日薄西山的昏阳，从窗棂位置轻轻铺衬在女子洁白的脖颈和手背上。</p>
女子闭上了双眼，随意抱着个团蒲，搁着脑袋就浅眠了。</p>
她纤弱的脊背，一掐就断的手腕，无不显示着对方还只是个稚嫩的少女。可她睁开眼，俾睨着众人时，却无端添了几分骄傲和凌人的气息。</p>
就好像是一只骄傲的幼年雀，虽然还未完全长成，但已经初具锋芒。</p>
只是，这只小雀竟然睡得这么快？</p>
司煊那双灰色的剪瞳，不免泛了一阵错愕。</p>
但紧接着，便是连他自己都未曾发觉的宠溺，和无奈。</p>
算了，睡就睡吧。</p>
毕竟她也是激活了先天法相的人。</p>
据说每个激活了先天法相的修炼者，虽然自愈能力快，但总会有这或者那的后遗症。</p>
例如他。</p>
若是自愈完成，必会抑制不住体内爆涌的幽冥浊气和魔气。若没有魂殇钵帮他隐藏气息，他必会被视为魔族异类，被其他修炼者镇压或封印。</p>
但他知道，一旦他自愈完成，体内肆虐的幽冥浊气和魔气便会重新归他掌控。</p>
与那些被魔气污染，就丧失了神智，变得躁郁、狂暴，想疯狂杀戮的魔兽和魔修不一样。</p>
多数情况下，他都能与这两股气息平静相处。</p>
而唐琼音的后遗症，可能就是嗜睡和嗜吃。</p>
跟他一比，唐琼音的后遗症竟然显得可爱和有趣了起来。</p>
司煊微微叹了口气，又重新把注意力投放到翻找论著的杂务中。</p>
时光仿佛凝滞了下来。</p>
静谧的藏书楼寂静无人。</p>
因为安静，整座大楼也只有某人浅眠时的呼吸声，和偶尔翻阅古籍的纸张簌簌声。</p>
不知道过了多久。</p>
他忽然就有些难捱。</p>
莫大的空洞和窒息感席卷了他。</p>
司煊忽然便不想再翻阅手里的书册。而是忍不住再次看了眼陷入浅眠中的女子。</p>
待他瞧见了唐琼音后，司煊才像是沉溺于水中多时的求生者，终于呼吸到第一口空气般，骤然重生。</p>
然后，司煊便觉得，手里沉甸甸的书册忽然变得无趣了很多。</p>
他就这么静静看着。</p>
外界的夕阳越来越暗。</p>
从窗棂处投射进来的光线，也越来越暗。</p>
他很快就要看不见唐琼音了。</p>
他无法再清晰地描绘出，她长长弯弯的睫毛，玉葱色的小鼻子，和樱色的唇瓣了。</p>
她的五官也都将隐没于黑暗中。</p>
以及她瘦弱稚嫩的身肩，还有那铺陈于满地的秀发，他也都快要看不见了。</p>
司煊忽然就有些恐慌，他不知道该如何打破这份恐慌。</p>
哪怕他知道，只要他稍稍找根蜡烛点上，就能重新从这份溺毙一般的窒息感里挣脱出来。</p>
但他没有。</p>
他只是放肆地让自己沉溺在这份难捱的死寂中。</p>
只因为他不想打搅唐琼音的浅眠。</p>
直到——</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