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茉连忙进了屋子,见闻砚桐愣愣的看着门边,眼睛红红的像是哭过。
她将门关上,急急的走到闻砚桐身边,“可是小侯爷欺负你了?发生什么事了?”
闻砚桐回神,笑道,“没呢,是我自己太胆小,被小侯爷吓哭了。”
“他做什么了?”花茉问道。
“他跟我开了个玩笑。”闻砚桐语气轻松,心暗暗松了大口气。
身份这个秘密直梗在她心头,时时刻刻提心吊胆,但是这次被池京禧发现之后,她竟然有了解脱的感觉,无比的畅快。
等夏季来了之后在上几个月的学,参加了颂海书院的结课测验,就可以离开了,届时再也不用担心原书的事发生在她身上了。
花茉见她不说,也没有追问,只是道,“你这口脂怎么涂在脖子上了,赶紧擦擦,什么眼神啊。”
闻砚桐对这镜子照了照,知道这是方才池京禧涂的,莫名的背了锅,她只好拿锦布将脖子的嫣红擦去。
“嗯?你这头上的簪子是从哪来的?”花茉疑惑道。
闻砚桐这才想起方才池京禧在自己发留了根朱木簪,于是顺手拔了下来。那木簪通体暗沉的朱红,末端有处镶嵌了牙白色的玉石,入手很轻,细看之下还能看见朵朵卷积的祥云纹。
很有池京禧的特色。
看就是价值不菲的东西,闻砚桐便如实道,“是小侯爷方才拿来的。”
“哟,这东西……”花茉凑近看了看,“这不是前两日玲珑阁拍卖的象牙云纹簪吗?是个名贵东西,拍卖当日朝歌有好多人想要呢。”
闻砚桐拿着簪子反复看,“根簪子能有多名贵。”
“贵就贵在象牙和边上的祥云纹,每朵祥云的卷纹都不样,里面嵌了暗金,据说在阳光下会微微闪光呢。”花茉笑道,“看来小侯爷当真是对你好。”
闻砚桐拿着簪子,眼里爬上了细微的笑意,她将簪子收了起来,随意拿了桌上的花饰让花茉帮忙戴上。
“花姐,这宴会上是不是还有戏演?”闻砚桐佯装不经意的问。
花茉道,“是啊,不过咱们先演,那些戏班子在咱们后面呢。”
闻砚桐暗自算了算时间,宴席开始差不多是未时过半了,等她奏完奚琴,应该有足够的时间可以去现场候着。
虽然她也不知道自己能做些什么,但是若不去看着,她总是觉得心慌。不是不信任池京禧他们,只是害怕有意外发生。
闻砚桐在房等了半个小时左右,花茉便喊着她跟其他琴演人汇合,先前练习时就见过面,但是都不大熟。毕竟那些人都是宫里的人,她却是宫外的平民,又是被花茉动私权带进来的,那些人眼里有偏见也正常。
她也不乐意跟这些人说话。
闻砚桐抱着琴跟在花茉身后,就看见了那个直被花茉当做对头的女子。年纪稍大些,面容上有些许明显的细纹,眼里尽是看人不起的傲色。
她身后跟着花茉说的那个有点天赋的徒弟,是个十七的小姑娘,名叫郝婧,听说也是自小就学琴的。闻砚桐见过她奏琴,虽然她模样普通,但是弹起琴别有番气质,只是这小姑娘挺刻薄的,跟她师父有几分相似。
闻砚桐存心恶心她,走近了之后吹了个响亮的口哨,冲她不正经的扬了扬眉毛。
那姑娘气得脸都红了,却因为花茉在前面而不敢说什么。
路走到开宴席的花园,闻砚桐才发现二月其实也有花盛开的,只是很多花她从未见过,也叫不上来名字。只觉得眼里片姹紫嫣红,空许多种香气融合在起,淡淡的,不刺鼻。
花茉提醒道,“低头,别乱看。”
闻砚桐立即低下头,眼里就只有花茉的脚后跟,然后跟着她不缓不急的往前走。
随后喧闹的声音渐渐传入耳朵,男子推杯换盏,女子巧言嬉笑,待行琴师出现后,声音略小了些。
闻砚桐其实特别像抬头看看池京禧在何处,但是这种场合由不得她东张西望,只好强克制住自己的脖子,随着花茉走到了处心地带。
随后侍卫上前摆放架子和座椅,依次将琴放上去。闻砚桐的位置偏左,她手里仍是把奚琴,在演奏做独奏和两端和声。
趁这机会,闻砚桐悄悄抬头瞄了眼。
场地十分阔,男女依旧是分两边,间有条宽阔的路。池京禧等人都坐在能够轻易看到奏演的位置,所以几人都十分明显,闻砚桐眼就看见了。她眼睛扫过去的时候,池京禧正好在看她,两人就对上了视线。
闻砚桐本想对他眨眼,但又想到大庭广众之下不宜生事,免得落人话柄。于是眨了半的眼睛硬生生拗抽了,她低头揉了揉。
牧杨嘿嘿乐,“你瞧闻砚桐这身打扮,越发娘们了。”
池京禧不动声色道,“瞧着挺好看的。”
“什么?”牧杨惊诧。
“不好看?”池京禧反问。
“好看是好看,”牧杨挠头,脸上尽是疑惑不解,“但是从禧哥你口说出……”
池京禧道,“实话而已。”
牧杨摸不着头脑,也没再问,侧过身与傅子献说话。
傅子献大部分时间都是沉默的,只要牧杨不与他说话,他就很安静。
闻砚桐从不觉得傅子献是笨蛋,他沉默的大部分时间里,眼睛里看到的东西比常人要多,实际上池京禧那行人除了牧杨思想简单些之外,其他人城府都很深。
牧杨兴致勃勃道,“傅子献,待会等闻砚桐奏演完了,咱们跟去笑话他。”
傅子献讶异,“不大好吧。”
“这有什么不好的。”牧杨道,“他先前总是笑我明算不合格,我好不容易找到机会,定要好好笑话笑话,你就说跟不跟我起就完了。”
傅子献道,“闻砚桐也是为了奏演。”
牧杨哼了声,摆出副我不听的模样。池京禧突然踢了下他的椅子,“你是不是太闲了?再闹腾,就让你跟账房的人起清点今日收的礼。”
这简直是牧杨的噩梦。以前有次他犯了错,被牧渊罚去清点库房,累到崩溃,写字写到连续三日手都是抖个不停的那种。听到池京禧这样说,他瞬间就蔫了,“禧哥,不要戳我心窝子。”
池京禧哼笑声,转眼再次将视线放在正在调试奚琴的闻砚桐身上。
他眸光转了转,停在她的发上,这才发现那根朱木象牙簪不见了,取之而代的是两朵颜色并不艳丽的花饰,他嘴角沉,有些不开心。
不会儿,现场就响起了古琴的声音,花茉作为琴师里的把手,自然是拨首音的人,她指尖微动,幽幽琴声流泻而出。
周围议论声慢慢小了,变得安静,琴声就更加突出,在园乘着微风散开,穿过诸位姑娘公子的发,姹紫嫣红的花,在周围环绕。
闻砚桐耳朵进音,神识就专注了,也不去想其他东西,只专注的打着节拍,等着自己的那段。
看过人弹乐器的人都知道,旦进入了演奏状态,那种由内而外迸发的气质就是独有的,专注而迷人。
闻砚桐更有种游刃有余在其,她拉起琴弓的时候,就不自觉的吸引人的目光。
上回池京禧看了闻砚桐的演奏,当时并没有觉得什么,但这次再看时,竟觉得她周身好似泛着光样,每声琴音都好似轻轻落在了心尖儿上。
曲终了,大部分人都还沉浸在琴音,花茉带着众人行礼告退,从另头离开。
池京禧见她们离开,也起身离席。
闻砚桐经过郝婧的时候,几不可查的发出声哼笑,多少带些嘲讽的意味在其。
郝婧气坏了,路跟着闻砚桐,进了闻砚桐换衣服的屋子。
“闻砚桐,你有什么资格嘲笑我!”郝婧刚进来就把门摔上,迫不及待的质问。她确实有天赋,可心高气傲,自小就是被捧着长大的,容不得别人对她的琴技指手画脚。
方才的那声哼笑,就足以让她生气。
闻砚桐将奚琴放下,不大想搭理的样子,“你自己数数你错了几个音?就这你还敢在诸位贵人面前奏演,你不怕死,我还怕被你连累呢。”
郝婧气道,“偶尔错弦也是正常,旁人都没有听出来,你又凭什么教训我?”
闻砚桐道,“旁人没有听出来?你且等着吧,待会我师父就会找你的。”
花茉不可能听不出来,这又不是普通奏演,行人练习那么久,只有这个郝婧在奏演出了错,幸好听众没人在意,否则这也不是件小事。
郝婧气得不行,“呸!拉个破奚琴还真把自己当个人物了?你不过就是仗着跟小侯爷龌龊关系才敢如此嚣张,你当我会怕你?”
闻砚桐听,眼睛当下瞪圆了,沉声道,“饭可以乱吃,话可不能乱讲,当心祸从口出。”
郝婧见她总于有了反应,冷笑道,“怎么,你敢做就不敢听人说?方才奏演前小侯爷进你这房间做了什么苟且事,我可是看得真真的!”
闻砚桐勃然大怒,拍案而起,“放你娘的狗屁!小侯爷他是我兄弟!谁给你的狗胆胡说道!?”
站在门口的池京禧本来要推门进去,却在听到这句时硬生生止了脚步,脸上的神情变得复杂。
作者有话要说:【池京禧的小小日记】
二月二十:
谁给她的狗胆要做我兄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