凝香回到家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漱口。
舀了满满一葫芦瓢水,站在北院屋檐下漱。
姐姐刚回家,阿木正黏着姐姐,坐在北门槛上好奇地盯着她,“姐姐怎么不喝?”
凝香扭头吐了嘴里最后一口水,仿佛也将男人留下来的口津和树下的回忆都吐出去了,才神色如常地糊弄弟弟,“姐姐跟李嬷嬷说话时有只虫子飞进来了,一路上都觉得别扭,得赶紧冲冲,要不一会儿吃不下饭。”
单纯的阿木立即信了姐姐的话,嘿嘿笑着问是什么虫子,完全当了好笑的事。
里面徐秋儿在放桌子,听在耳里也信了,一来是陆成实在不像坏人,二来十三岁的小姑娘哪会轻易往那方面想。
中午吃的是煎盒子,小白菜馅儿的,两家前后院加起来特别宽敞,李氏开了四处菜畦,白菜豆角茄子黄瓜,几乎就是一家人一年的菜了。小白菜长得太密,间苗时一部分现在就吃了,一部分串到绳子上挂在后面屋檐下,晾成白菜干,留着明年开春当菜用。
嫩嫩的白菜馅儿吃起来特别香,凝香也觉得自己的大伯母厨艺比旁家媳妇好,许久没吃家里啊的饭,今天晌午竟然一口气吃了两个盒子,还喝了一碗小米水粥。
侄女吃的多,李氏看着就高兴。
饭后收拾收拾厨房,众人回到各自屋里歇晌。
在外面心事太多,回到家里什么都懒着再想,凝香陪弟弟玩了会儿,姐弟俩并肩躺在炕头睡着了。
蝉声震震,阿木特别能睡,凝香睡了半个时辰就醒了,躺着瞧了会儿弟弟,稀罕地摸摸男娃白嫩嫩的脸蛋,凝香悄悄起来,换下回来时穿的那身衣裳,再将弟弟刚换下来的小衣裳一并拿到外面,坐到前院阴凉处洗。
她洗完了,李氏等人也都睡醒了,徐守梁徐槐父子俩出去帮旁人家干活,李氏正给阿木缝新衣裳,端着板凳坐到西院的柿子树下。凝香也领着弟弟妹妹坐了过去,教阿木写几个字,她与徐秋儿李氏一起做针线。
阿木蹲在地上,手里拿着一根小树枝,看看姐姐写在那边的字,他照着写,写完一趣÷阁再看。
终于写好了一个字,阿木抬起头,想叫姐姐看看有没有错,却见东院门口突然冒出来一个比他还小的男娃,上面穿天蓝色的无袖小褂子,下面是宽松的细白布开裆裤。男娃走路还不太稳当,走一步他胸前挂着的大红荷包就跟着晃动。
似乎有点认生,他回头看看,不知在看谁,然后继续往院子里走,很快小脑袋就转向了他们这边,白净净的脸蛋,乌溜溜的大眼睛,小嘴儿惊讶地张着,漂亮极了。
“阿南!”阿木兴奋地叫道。
凝香与李氏母女都震惊地抬起头。
一下子被这么多人盯着,好像小偷突然被人抓住了般,阿南愣了愣,跟着扭头就往后逃,小嘴里啊啊地叫,摇摇晃晃跑到门口两条小短腿终于跟不上了,身子一歪就朝前扑了下去。
凝香急得站了起来。
却见门外有男人疾步上前,一双大手稳稳地将阿南提了起来。
凝香登时白了脸,攥紧了手里的绣架。
李氏没注意到侄女的异样,惊讶地朝那边走去,“你们爷俩怎么来了?阿南好像长个子了。”
阿南靠在爹爹怀里,小手攥着胸前的荷包,大眼睛瞅瞅李氏,觉得这不是爹爹要带他来见的送他荷包的娘亲,微微歪过脑袋,看向李氏身后,然后就盯着凝香移不开眼睛了,越看越觉那就是娘亲。
“娘……”小家伙轻轻喊了声,仰头看爹爹,跟爹爹确认。
趁李氏走近之前,陆成再次低声嘱咐儿子,“就是她,但只能偷偷喊她娘,不许让别人听到。娘亲害羞,让别人听见她会生气,一生气就不喜欢阿南了。”
阿南这一个月不是白长的,更容易明白爹爹的意思了,乖乖地点点脑袋,眼睛期待地望着娘亲。
陆成抱着阿南往外走了几步,很快又重新提着一篮子樱桃进来了,笑着同李氏解释道:“伯母,我们家种了几棵樱桃树,这几天正好熟了,带去城里买了几次。早上送大姑娘回来时只剩了一点,我没好意思送,回家又摘了些,因为差不多快卖完了,颜色不如拿去卖的好,您别嫌弃。”
李氏看向他手里的篮子,里面的樱桃确实有的还泛着白。
但再白也是好东西啊,镇上樱桃二十几文一斤呢,陆成送来的少说也有十斤。
十斤,差不多三钱银子了。
李氏立即拒绝,瞪着陆成道:“不行,这么贵重的东西,你送一两斤我也就要了,一下子摘这么多来干什么,赶紧拿回去,多卖点钱攒着给我们阿南娶媳妇,阿南说是不是?”
笑呵呵地去摸阿南的小脸。
阿南扭头就往爹爹肩上躲。
臭小子还是嫌弃她,李氏气得拍了下他的小屁.股。
陆成听了李氏的话心里好笑,他媳妇还没娶到呢,阿南急什么。
此时阿木已经跑过来了,陆成放下阿南让两个孩子玩,他直接拎着篮子往徐家灶房走去。李氏拦不住他,无奈道:“行行行,难得你大老远送来,我们就收下了,但以后再不许送这样的好东西,咱们又不是城里的老爷夫人,吃这个也白搭。”
唉,要是早上侄女没碰见陆成卖樱桃,兴许陆成也不会送,被侄女看见,陆成出于客气才送的吧?真是会来事,要不那么多想去吴家果园做事的,最后偏就陆成一人留下了呢,还混成了二管事。
去后院找了个空篮子,让陆成将樱桃到这里。
院子里,阿南乖乖由“阿木叔叔”牵着,眼巴巴地朝凝香走去。
凝香看着渐渐走进的男娃娃,怎会不明白陆成的招数?
说什么再也不纠.缠她了,那他为何才过一中午就又来送樱桃?
还带着阿南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