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雨了,苏锦一点都不担心萧震。
就萧震那块头,风雪都压不倒他,何况江南的毛毛细雨。
不过,听到隔壁霍维章回来的动静,苏锦就有点坐不住了。阿满在厢房午睡,苏锦撑起一把青纸伞,自己去门口等着。春风细雨,空气清新,苏锦一边等自家汉子一边赏雨,也不觉得无聊。
等着等着,幽静的小巷口突然出现一道身影,那人穿了一条深色的圆领长袍,高大得就像一棵移动的大树,雨水打在他身上,他毫不在意,不急不缓地走着,看到她后,他的脚步反而变小了,不知在想什么。
没料到她会出来等他吧?
苏锦笑了笑,撑着伞走下门前的青石台阶,一手提着裙摆,迈着碎步前去接他。
注意到小妇人提裙的动作,萧震立即加快脚步,他多走几步,她就可以少走一段。
男人龙行虎步,冒雨疾行过来,衣袍拂动猎猎作响,苏锦与他面对面,很快就注意到了萧震被湿衣勾勒出的雄伟身躯,那肩膀,那手臂,那胸那腰那腿,直看得苏锦步子迈不动了,伞也举不动了,只想倒在萧震怀里,随他扛随他抱。
认识萧震这么久,苏锦还是第一次直面萧震如此“不雅”的一面,以前虽然两人夜里睡在一张榻上,但萧震中衣宽大,他又特别注意举动,苏锦很难在眼睛上占萧震半点便宜,想叫他占,他和尚似的不解风情。
苏锦没出息地咽了咽口水,故意放低伞面,掩饰自己的窥视。
谁说只有男子喜欢看美人呢,遇见萧震这样的极品武将,怕是没有几个女子能管住眼睛。苏锦甚至能理解寿宁长公主对萧震的着迷,但理解归理解,苏锦是绝不会将萧震拱手让人的,只要萧震不变心,别人拿十座金山来换,苏锦也不换。
“你,你怎么出来了?”
小妇人的脸庞被伞挡住了,萧震担心地看着她脚下问,见苏锦的绣花鞋面上沾了些雨水,萧震挺拔的眉峰立即皱了起来,怕娇滴滴的她因此着凉。
“刚刚安平侯回来了,侯爷迟迟不归,我有点担心。”伞底下,苏锦瞄着萧震的腰带道,大概是心不在焉,她的声音仿佛馋了水儿,既柔且媚,如周围的细雨绵绵,虽然落下去了,却还留着几分氤氲湿气在耳边。
萧震看不见她的脸,可他听出苏锦话里似乎有撒娇之意,好像在说:我来接你了,是不是很好?
萧震当然觉得她好,他孤零零一个莽汉子,居然也有被女人送伞的一天。
他的念头刚落,苏锦也反应过来了,忙举高雨伞凑到他身边。
萧震低头,恰好苏锦抬头看他,两人便彼此看了个对眼。
烟雨濛濛,小妇人姣好的脸蛋白如梨花,细细的黛眉黑亮的丹凤眼,仿佛出水芙蓉开在面前。
青伞底下,大将军发冠全湿,水珠沿着他冷峻的脸庞滚落,就像被江水拍打的岸石,坚定无畏。
苏锦好喜欢这样的萧震。
她痴痴地望着他,眼神迷离,红唇微张。
萧震突然紧张起来,小妇人看他的眼神,好像小时候梦里出现的要吃他的妖精,露出獠牙之前的妖精,都是美艳的,令人无法自拔的。
“你,你自己撑,我不碍事。”萧震僵硬地从伞下跨了出去,耳根泛红。
“我出来就是为了给侯爷送伞的,侯爷不撑,那我也不撑了。”叫他跑,苏锦一赌气,随手就将伞扔了出去。
青纸伞伞檐落地,原地转了几转,还没停稳,忽的被一只大手提起伞柄,转眼就重新撑在了小妇人的头顶。
“我不要。”苏锦气冲冲跑了出去,背对萧震站着,“怪我自作多情了,明知侯爷避我如蛇蝎还巴巴地往侯爷跟前凑,侯爷自己撑伞回去吧,我在外面待一会儿。”
她才说几个字时,萧震就重新追了上来,一把伞几乎全部罩在苏锦脑顶。看着她淋了雨水的侧脸,听着她委屈的抱怨,萧震登时头大,急着解释道:“我没有避你……”
“那你刚刚跑什么跑?”苏锦猛地扭头,瞪着他问。
萧震动了动嘴,没话说了,谁让他确实跑了?
“不用你撑。”苏锦推他一把,又要出去。
萧震本能地拽住她手腕,强势地将小妇人拉了回来,苏锦手腕被他牵着,人却背对着他,一副只要萧震放松力道,她就继续跑的样子。
萧震不敢松手,绞尽脑汁,终于想到个理由,笨拙地道:“我,我不是想躲你,是,是我太高了,这伞小,两个人用多半都会淋雨。”
苏锦半信半疑地看他一眼:“此话当真?”
萧震连忙点头。
苏锦抿抿唇,长长的睫毛垂下去,再抬起来时,小妇人就从炸毛的母鸡变成了刚出生不久的雏鸟,扭捏地往萧震身旁靠了靠,低头道:“咱们挨近点,就都不用淋雨了。”
她一靠近,萧震身上的水都要被自己的体温给蒸干了。
但话说到这个份上,萧震是再也不敢提出让她自己撑伞了,只好将伞往她那边移。
苏锦左右看看,忽的挽住他撑伞的手臂,小鸟依人似的半靠着他,同时将伞往他那边挪了挪。
萧震:……
他半边身体都要僵了,僵硬地走着,胳膊肘碰到了什么,萧震赶紧往自己这边躲。
苏锦没再追,能这样挽着他,苏锦暂时就很知足了。
两人谁都不说话,雨水连续的砸在墙头瓦上,咚咚咚的好听。苏锦脸贴着萧震结实的手臂,手挽着他紧绷的手腕,干脆闭上了眼睛,轻声道:“小时候家里下雨,大伯母就是这么挽着大伯父的胳膊,那时候我就想,将来我要嫁一个比大伯父还高大魁梧的丈夫,然后也这么挽着他。”
她回忆幼时的可怜,萧震心里忽的一片柔软。
其实,他也喜欢被她这样依靠着,喜欢为她撑伞。
只可惜路太短,仿佛没过多久,两人就到了家门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