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肃的婚期定在六月初九。
谁料初六这日就开始下起了雨,一直缠绵到初八都没有停。
中宫,沈卿卿坐在走廊里的美人靠上,院子里摆着两个大莲缸,这会儿乳母正抱着妞妞在看缸里的莲花与红鲤,小丫鬟在一旁撑着伞。两岁的妞妞会说的话越来越多了,一会儿夸莲花好看,一会儿问乳母鲤鱼怎么不见了,无忧无虑的。
沈卿卿却渐渐出了神。
这雨明天会不会停?哥哥大喜的日子,若天公不作美,总觉得不是什么好兆头,而且下雨就为迎亲、宴席的筹备增添了很多麻烦。
想完哥哥,沈卿卿又想到了李贽。
母亲说,李贽端午前下的旨意,而她五月初二才去为江依月求的情,这说明过后的两天里李贽就已经彻底决定不再选秀纳妃了。李贽能为她做到这点,沈卿卿无法不感动,可之前她将话说的那么死,什么“李贽强迫她侍寝可以,她绝不会主动让他占任何便宜”、“断个干净互不干涉”之类的,若现在听闻李贽下了旨便马上换个脸色迎上去,别说李贽怎么想,沈卿卿自己都要嘲笑自己。
所以沈卿卿在等,等李贽主动来找她。
可是一个月过去了,李贽都没有来见过她,只会见他们的女儿。
沈卿卿有点琢磨不透李贽的想法了。
傍晚的时候,雨停了。
沈卿卿松了口气。
翌日早上,阳光明媚,空气清新。
天气一好,沈卿卿纷乱的心便也静了下来,正想着要带女儿去御花园里逛逛,才走出中宫,迎面就撞见了李贽。一个月不见的男人,身上穿了一件紫色常服,没有任何龙的绣案,而且他身边跟着的是阿荣,并非李贽登基后与他形影不离的万公公。
李贽当禁军统领时的官袍便是紫色,此时看到这样的他,沈卿卿恍惚间又回到了一年之前。
那时的李贽对她宠爱有加,凡是她喜欢的,李贽都会送到她手里,更多时候,李贽会挑些沈卿卿见都没见过的新鲜玩意过来,讨她欢心。
可自从李贽当了皇上,他忙得不可开交,忙到一个月里有二十多天都住在乾元宫,便是来中宫了,他也经常心事重重。沈卿卿明白皇帝难当,但她宁可当一个悠闲的、早晚都能见到丈夫的侯夫人,也不想当个孤零零守着偌大的中宫的皇后。
也许,李贽更喜欢做皇上吧,喜欢呼风唤雨的权威,喜欢到一个月不见她也无所谓。
更甚者,李贽不选秀也不全是为了她,而是他太喜欢那把龙椅了,喜欢到了超过床笫之欢。
“父皇!”妞妞开心地松开娘亲的手,朝李贽跑了过去。
李贽微笑,阳光洒落在他俊美的脸上,尊贵雍容,又让人觉得陌生。
沈卿卿收回视线,屈膝行礼:“臣妾见过皇上。”
“免礼。”李贽看她一眼,淡淡地道。
沈卿卿站直了。
李贽不再看她,抱起女儿,捏捏女儿胖嘟嘟的脸蛋,笑着问道:“今日舅舅大婚,妞妞想不想去看新娘子?”
沈卿卿大惊,难以置信地抬起头。
李贽目光全在女儿脸上,等着女儿的回答。
妞妞当然想去了,用力地点头。
李贽笑道:“好,那咱们现在就去。”
说完,李贽抱着妞妞便转身往前走。
沈卿卿呆在了原地。
妞妞等父皇走了几步后才想到娘亲,忙趴到父皇的肩膀上,兴奋地叫道:“娘也去!”
沈卿卿下意识地看着抱着女儿的那个人。
李贽顿足,头也不回地道:“皇后若想去,也可同行。”
冷冷淡淡,一副施舍的语气。
沈卿卿听了难受,比第一次听李贽说要选秀时好不到哪去。那时她难受是因为觉得李贽变了心,现在难受,是因为李贽的旨意重新给了她一丝希望,结果,她好像又自作多情了。
心中苦笑,沈卿卿低声婉拒:“多谢皇上美意,只是臣妾……”
她没说完,玉蝉突然在旁边打断了她,小声提醒道:“娘娘,皇上都带公主去喝喜酒了,您若不去,夫人恐怕会多想,还有那些赴宴的臣子、女眷……”
这话顿时如当头一棒打醒了沈卿卿。
是啊,她光顾着想些儿女情长了,竟差点忘了大事。
反应过来,沈卿卿忙改口道:“多谢皇上美意,只是臣妾要回去换身衣裳,还请皇上稍候。”
李贽闻言,回头朝她看来。
今日沈卿卿只穿了一件莲红色的褙子,底下是一袭浅碧色长裙,头上戴根白玉簪,清新妍丽却无法衬托出她身为皇后的尊贵。
“走吧,舅兄喜宴,你我只是亲戚,不必喧宾夺主。”李贽简单道。
沈卿卿:……
怎么回事,今日她怎么连续犯错?
眼看李贽抱着女儿已经走出一段距离了,女儿还在热情地朝她招手,沈卿卿没办法,匆匆问玉蝉她的妆容如何,头发什么的有没有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