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娇并未犯错,你们多虑了。”
王慎这般对陈管事父子道。
陈管事瞅瞅桌子上的蜀绣与书,不信,惭愧道:“大人不必包庇她,如果娇娇犯了错,还请大人明言,我好去管教。”
王慎当然不能提陈娇与秦越的事,为了让陈管事父子安心,他只好找借口:“阿娇读书遇到不懂之处,请我为她解惑,我今日有些不耐烦,训她愚钝,她才与我置气。”
陈管事一听,松口气的同时,更惭愧了,低头道:“这丫头被我们惯得脾气越来越大,她来打扰大人本就不对,竟然还敢对大人不敬,大人稍等,我这就去叫她过来向大人赔罪。”
王慎摆手道:“罢了,小事一桩,不必计较,我还有事,你代我安抚阿娇吧,这些也给她拿回去。”
陈管事推辞道:“那绸缎贵重,她当不起,至于大人的藏书,她一个姑娘家读也读不懂,干脆就算了吧,绣房活计多,她也没多少功夫读书。”
王慎劝不住,只好就此作罢。
陈管事父子俩离开后,王慎看看桌子上的书,烦躁地揉了揉额头。
他比陈管事更清楚,陈娇有多喜欢读书,还书只是赌气之举,他真的什么都不做,她只会更生气。王慎只想提醒她注意避嫌,而非阻挠她读书。
第二天,王慎让长福将书与绸缎都送去西跨院。
长福去送了,陈娇不要,长福将东西放到西跨院就走,陈娇便让兄长再次还了回来。
长福没辙。
黄昏王慎回来后,得知陈娇不肯收,便明白,他必须当面与她解释一番了。
“去请她过来。”王慎吩咐长福道,他先回房换下官袍。
长福小跑着去了西跨院,陈娇不肯出来见他,他就站在陈娇的窗外说好话:“姑娘,大人一直都把你当自家侄女,就算说错话也是无心之举,现在大人都准备亲自跟你赔不是了,你就随我过去吧?姑娘不心疼大人,心疼心疼我行不?你要是不去,我不知还要跑几趟。”
月娘也去劝小姑子。
陈娇才不信王慎会向她赔罪,说不定又要数落她一番,就是不出门。她有自己的骨气,王慎说的那么难听,就差指着她的鼻子骂她不知廉耻,陈娇不借他的书了,也没有什么求他的地方,何必再去看他脸色。
“我身子不舒服,大人若有针线活儿要我做,直接把衣裳送过来就是。”陈娇对着窗户道。
长福叹气,再次无功而返。
王慎听了陈娇的借口,倒是想到个办法。
苦命的长福只得又跑去西跨院,隔着窗户对陈娇道:“大人官袍划了道口子,明日要穿的,大人叫姑娘立即过去,在那边缝补。”
陈娇非常肯定,这是王慎的借口。
“娇娇快去吧,万一大人官袍真坏了呢?”月娘苦口婆心地劝道,“不是小姑娘了,不许再任性,你若不去,我去帮大人缝。”
陈娇不想牵连有孕的嫂子,简单收拾收拾,她带上针线筐,终于出了门。
长福陪她往正院走,路上说了很多好话。
陈娇看他一眼,狐疑地问道:“秦公子为我讲书的时候,你也在旁边,你是怎么同大人说的?”莫非是长福添油加醋了?
长福大呼冤枉,委屈道:“大人最重规矩,姑娘又不是不知道,姑娘也别觉得大人在针对你,那日见你之前,大人先训了秦公子一顿,秦公子可是咱们大人最得意的门生。”
陈娇听了,心里稍微舒服了点,毕竟她与秦越见面,确实有点不合规矩,换成在国公府的时候,家里来了男客,陈娇就是宁肯不读书,也不会主动往外男跟前凑。但她现在要改命,出身又不好,继续国公府小姐那套做派,便只能等着盲婚哑嫁。
陈娇最生气的,是王慎不留情面的训斥,如果他态度缓和些,陈娇也不至于被他训哭。
到了正院,长福将陈娇送到厅堂门口就止住了脚步。
陈娇独自跨进门,没看坐在主位的男人,低头道:“我来替大人缝补官袍。”
王慎指指桌子上他提前放好的官袍,道:“左袖袖口开了道口子,不大,你在这边缝就好。”
陈娇点点头,走过去捡起那件紫色的尚书官袍,果然看到一条口子。
“大人休息,我去院子里补。”陈娇抱起袍子,恭声道。
王慎看着她看似心平气和实则倔强赌气的脸,暗暗叹口气,然后指着左下首的椅子道:“不必,就在这里缝。”
陈娇不再坚持,走过去坐好,穿针引线,低头忙了起来。
王慎有话要说,视线自然会往她那边偏。三十多岁却迟迟没有成亲的尚书大人,今日第一次亲眼旁观女人做针线,只见那双小手白皙娇嫩,一针一针密密地缝,动中流淌着一种岁月静好。看了会儿,王慎视线上移,就看到了她丁香花般柔美的侧脸。
王慎垂眸,其实,他从未怀疑她会主动勾引谁,只怕男人们被她的美貌吸引,刻意接近,一旦传出闲言碎语,受指责的却是她。
“阿娇,我没有怪你的意思,你是好孩子,我很清楚,我是怕你与秦越走得近了,将来影响你的名声。”沉默半晌,王慎终于开了口,眼睛看着他那件被陈娇放在腿上的官袍,声音因为低沉,而显得温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