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我们这些年轻一代不知道他,却依然还有很多在感念他的贡献,哪怕他已经死去多年,却有许多年纪大的人每天坚持给他上一炷香祷祝。”
“哎,你这么说,我都想选他了。”
“选他不会有错就是了,神道司已经说得明白,神祇一旦确立,那么非重大过失,城民也不得随意罢黜,也就是,不仅咱们这一代,甚至咱们的儿孙辈都要和祂打交道,还是慎重点好。”
“嗯。”
普通人想得没那么复杂,但他们知道一个词语,叫做盖棺定论。
也知道人是会变的这个朴素的道理。
所以,一个人只要未到盖棺定论之日,那么即便他做了七八十年的好人好事,谁也不能保证他余生心态不会发生转变,甚至扭曲。
虽然他们也不确信那些鬼是否就真的可靠,但至少他们用已经过完的一生做了强有力的注解。
从生到死,他们的人生履历就摆在那里,在这个公示期内,接受任何人的挑剔和审视。
既有的观念告诉他们,这事很荒谬,可眼前的现实又告诉他们,这就是事实,且必须认真慎重的对待此事。
……
截止到三月底,在各级神道司的监督下,每个集镇村寨公推出了他们的土地神祇。
六千多万座土地庙,诞生了六千多万座土地神祇。
因为村寨建成的时间都很短,所以超过百分之九十的土地神祇都是有当地有德望、有福运的人担当,另也有部分是由做出了巨大贡献而牺牲的鬼魂担任。
经过测试,只要在其辖境之内,土地神祇的威能最差也有堪比练气境巅峰的实力,实力强的土地神堪比紫府境。
之所以波动如此之大,主要受其辖境内人口多寡的影响,一个村寨几百人,一个集镇可能有上万乃至几万人,悬殊自然很大。
另外,也和其本身业务能力的强弱、人们心中对祂的评价等因素相关。
如果一个土地神业务水平比较糙,大家心里都给祂打差评,那么祂的能力就会偏弱,相反,若都是好评,那么祂的能力就会偏强。
而对土地神来说,实力堪比筑基境紫府境都是次要的,祂可以被打败,却很难被杀死,因为祂可以遁地,可以在辖境范围内瞬移,其辖境就相当于其神国,而且,祂可以随意出入现世和阴冥世界,所以,几乎是不可能被擒杀的。
按照相关人士的推演,即便金丹境强者想要打杀祂,最好的办法也是先把当地居民全部屠戮殆尽,先将祂的“神国”给废了。
另外,土地神能够轻松调动一定限度内的炎夏人道之气,若再有黑风灾劫,不用预警后让人们躲避,而是直接以人道之气将之击散即可。
因为土地神的威能比预想中的更强,可以轻易肩负身具的职责,神道司经过讨论,取消土地庙中土地公公土地婆婆共存的现象,因为每个的祷祝之念是有限的,村寨人口本来就少,同时供奉两尊神祇,祂们的实力手段必然比一尊弱很多,与其分散到两尊身上不如集中到一尊体内。
至于当地的土地神祇到底是啥,就看当地人的公推结果了,是公公就是土地公公,是婆婆就是土地婆婆。
……
四月,除帝都之外,其他县、府、州、副都等各级城市也依次完成了城隍庙内多位神祇的推举工作。
比较有趣的一个现象是,除了那些新迁移不久,历史渊源不深的城市推举活人成为城隍神祇,那些经历了一代人以上岁月的城市,推举出来的城隍神祇基本都是由鬼魂担任的。
而所有的判官人选则正好与城隍相反,多是由活人担任,鬼魂任职此神位的很少。
至于日夜游神则基本都是由鬼魂内部竞争而出,因为活人根本对这两个跑腿送鬼的神位没兴趣,不能当城隍,勉强做个判官也还行,放弃人的身份不做就去做个游神,吸引力严重不足。
这一切基本与神道司的构想吻合,他们似乎什么也没做,在公推的过程中,没有给出任何暗示或引导,但又似乎什么都做了。
根据统计,人口二十万左右的县城隍实力在紫府境中期左右,判官实力在筑基境巅峰,游神实力则在练气境巅峰与筑基境初期之间。
而人口五十万左右的府城隍的实力基本在紫府境巅峰,判官也有紫府境初期实力,游神实力在筑基境中期左右。
人口百万左右的州城隍实力堪比金丹境,判官紫府境后期,游神实力不是筑基境巅峰。
而人口两三百万的副都城隍则比州城隍更强一筹,判官都有堪比初入金丹境的实力,游神也都是紫府境水准。
这对神祇而言,只是最基本的东西。
他们的生命几乎与一城居民绑定,或者说,在成为神祇之后,只要祂不主动作死,只要人们不想祂死,祂基本上就死不了。
土遁、在辖境内瞬移、自由行走两界、给人托梦等都是最基本的手段,驱散黑风灾劫,警惕城内魔人诞生和其他隐患暴露后第一时间发觉并处理,都是其最基本的职责。
……
五月。
帝都。
三心书院。
陈中夏带着金允儿出现在书院门口,仰头看着书院匾额,感觉非常奇妙。
帝都当然不止六一学院这么一所学院,单论修行院校,高等修行院校就有两座,中等修行院校也有十几座,初等修行院校更多。
除此之外,其他各种各样的、与修行无关的院校则更多。
三心书院就是一座纯粹的弘扬古文化的普通书院。
这虽是个普通书院,可地位却一点都不普通。
此书院院长,是个毫无修行资质的普通人,一生致力于对炎夏传统文化的维护、发扬与传播,并力图从炎夏自身的文化根脉中汲取养分寻找到破解现世种种问题和矛盾点的钥匙。
他没为炎夏搬过一块砖,也没拿刀杀过一个敌人,他就是个吃文墨饭的,一个书生,可若真要细究其为炎夏做的贡献,陈中夏甚至不敢夸口自己比他强。
他是搞理论研究的。
其成果包括且不限于《修行者在炎夏文明圈中的定位与道德自觉》、《活人与鬼魂:新的伦理道德观》、《炎夏中枢在大变局中对自身定位的调整》、《为什么不能用通行的法律乃至道德去审判修行者间的杀戮》……
他的著述极丰,思考的问题广泛,洞察力敏锐,常能见人所不能见。
更难能可贵的是他不仅能提出问题,而且还能提出解决办法。
人的观念不是无缘无故间形成的,在其成长的过程中,一定受到了无数外在力量的影响,无论是普通人还是修行者,无一例外。
而人的观念将直接影响人的行为。
那么,若是在人形成观念时施加正面的影响,他很大概率会成为一个正面的人;相反,若对其施加负面的影响,则很可能早就一个负面的、邪恶的人。
最典型的例子就是修行者,若他们的观念是强者为尊、弱肉强食、丛林法则那一套,那么炎夏将是另一种局面。
三心书院的院长名声并不大,绝大部分炎夏人都不知道他的存在。
可他却又似乎在守护着每一个炎夏人的成长,当他们徘徊在十字路口时,他便悄悄的在后推一把,将他们推到那条偏正面、偏阳光的道路上。
这个力也不是很大,有那执拗的,“我就不”,就要走另一条道。
但这一点都不妨碍其功劳之伟大。
这些他都知道,并且深感佩服,但今晨接到他派人送给自己的手书,邀请自己来三心书院一聚,他心中依然很迷。
毕竟大家不是混一个圈子的,即便强凑到一起也没什么话题可聊。
“总不能都是有功德加身之人,大家彼此联络一番吧?”
这好像是大家难得的共同点,可他又甚至,人家不可能是如此浅薄之人,所以这令他更加疑惑了。
就连金允儿听闻这个消息都表现得非常好奇,甚至暂时放下了手头工作,跟他一起过来看看稀罕。
与六一学院相比,三心书院面积不大。
门口有一块巨大照壁,进门口绕过照壁,可看见一个不是很大的操场,一位清癯老者正站在一株花开得正艳的果树下面等候着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