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昏暗天色,火把照耀之下,竟然有些金玉之色!
一干仆从便是不由得发愣。
即便是沾染了蔬菜的泥尘,依旧难掩珠光宝气!
即便是再怎样的粗心大意,此时此刻也察觉到了不对劲,厨房管事脸色煞白,连忙让人看住现场,然后连滚带爬的去找上级管事,随后又是急急的报往内院。
不多时,内院管事出来了,只是举了火把凑近一看,便是脸色大变,声音都有些发颤了,『来人!快,快去通知家主!』
『管事!坊门关了!出不去了!』
『去请主母签写条子!必须要通知家主!不要走坊门!翻墙出去!』
在顾氏家中鸡飞狗跳的时候,顾雍正在官廨之中加班。
加班,对于这些人来说,不算是什么不可以接受的坏事。毕竟这些人的酬劳都很高,远远超出了常人,更何况也不是常常加班,偶尔为之,既可以展现自己勤勉,又可以增加自己名望,何乐而不为之?
但是今天有些反常,顾雍就觉得事情特别多,而且都是一些相对来说比较琐碎的小事……
直至顾雍见到了急急而来的家丁。
顾雍下意识的就站了起来,然后还没有往外走,便是顿住了,然后又重新坐了下来,低声说道:『不用看了,那些金银器皿,定然是僭越之物……还有那些兵甲弩机……这可是死罪!』
顾氏仆从一哆嗦。
僭越器皿,说严重也严重,说不严重,其实也不严重。就像是贪官若是不露出那只表来,也是多少可以潜藏一段时间的,露出来了,自然就是麻烦来了。
至于兵甲弩机,就更不用说了。
『来人!』顾雍沉声说道,『上禀,某求见主公!』
堂外有随从应了一声,旋即远去。
『家主……』前来报信的顾氏心腹仆从问道,『那些金银器皿兵甲弩机要如何处置?』
顾雍沉吟了片刻,摇头说道:『不必处置……想必是现在便已经有人动手了……』
『动手?!』
顾雍冷笑了一声,『走水啊,擒贼啊,总是有些手段……』
过了片刻,先前去求见的随从回来了,说道:『启禀家主,主公之处言天色已晚,有事明日再议。』
『哼。』顾雍站起身来,然后整了整衣冠,便是昂然而出,朝着孙权的府邸之处而去。
到了孙权府衙门口,便是有孙氏护卫上前阻拦。
顾雍也不废话,径直在府门之处高声喝道:『某有军情上禀!』
『军情?』孙氏护卫一愣,旋即带有些怀疑的神色看着顾雍,『顾公,谎报军情,可是重罪!』
顾雍冷笑道,『何罪不重?闻军情亦不通禀,算不算得重罪?』
『……』孙氏护卫沉默了片刻,『候着!』说完便是丢下了顾雍,转身进去通禀了。
毕竟『军情』二字,不是谁都能抗得起来的。
过了片刻,孙氏护卫又出来了,朝着顾雍点了点头,『主公有请!』
顾雍迈步向前,绕过照壁,穿过回廊,到了正堂之前,『臣,拜见主公!』
孙权面无表情的看着顾雍,沉默了一下,『进来,坐。』
等顾雍坐下之后,孙权便是问道:『有何军情?』
孙权打算若是顾雍说一些什么托词,亦或是道歉什么的,便是立刻发怒,以谎报军情之罪,先将顾雍拿下关到大牢里面去吃两天苦头再说,可是没想到顾雍不慌不忙的说道:『启禀主公,确实有军情上禀!』
『哦?』孙权有些意外的动了动眉毛,『说。』
『吴郡之中,混杂了江北奸细!』顾雍斩钉截铁的说道,就像是他真的收到了相关的情报一样。
『江北奸细?』孙权就像是后世南棒子听到北棒子的消息一样,顿时觉得浑身上下都不舒服起来,『此言当真?』
顾雍点头说道:『确实如此。』
『……』孙权沉吟了片刻,正准备说一些什么的时候,然看到堂下急匆匆的有护卫而来。
『启禀主公,暨校事求见。』
孙权眼眸立刻转动了一下,扫了顾雍一眼,忽然有些明白过来,但是现在后悔也来不及了,便是只能略有些沉闷的说道:『召!』
说完了,孙权也不再着急追问顾雍究竟是什么『军情』,只是闭眼双手环于前胸,如雕像一般,纹风不动。
脚步声传来,然后暨艳到了堂下唱名拜见。
场面一时有些尴尬起来。
暨艳没有想到他已经算是手脚快的了,然后竟然发现顾雍比他还要更快!
『何事?』孙权并没有睁开眼,就那么闭着眼问道。
『臣……』暨艳一咬牙,沉声说道,『臣闻有贼人欲乱于吴郡,追其行踪于坊内,至嘉德坊内便没了踪迹……』
暨艳忍不住瞄了顾雍一眼,却看到顾雍依旧在一侧捋着胡须,就像是暨艳说话和他毫无关联一样。
暨艳低下头,『随后多方巡查……发现在顾使君府邸之外发现了贼子踪迹,后欲进其中搜寻,结果顾氏家丁拒不从命……』
『呵……』顾雍笑了笑,说道,『想必是暨校事到了鄙人府内,便是查抄了不少违禁僭越之物?』
暨艳抬头,盯着顾雍,『顾使君……知晓此事?』
不可能啊,都盯着坊门呢,没见到有人出来,而且他和徐彪几乎就是当即行动,根本就没有怎么耽搁,怎么顾雍就知道了?
孙权吸了一口气,『都说说,究竟什么情况,元叹,你先说。』
其实此时此刻,孙权还是有些偏向于暨艳的,毕竟以顾雍的才智,若是暨艳先说具体情况,说不得还没说完,顾雍便是已经有了对策,所以孙权干脆让顾雍先说。
『启禀主公……』顾雍不慌不忙的说道,『臣先前所言之事,便是如此。有江北奸细,因青徐之败,多有怨恨,便是遣人潜入江东,欲行搅乱……未曾想便是以此浅薄之法,栽赃陷害于臣,简直可笑,岂不是欺负主公如幼童一般,不明兵法,不通计策乎?』
『既是僭越违禁之物,定是藏于隐蔽之处,轻易不现于外也,』顾雍说道,『如今暨校事一入臣家宅之中,便是直寻而得……足见其物非臣所属,乃江北奸细所为是也……』
『哼。』孙权不置可否,『暨校事,伱说。』
暨艳眼珠转动,『顾使君如何能断定就是江北奸细所为?』
『哦?暨校事又如何断定并非不是江北奸细所为?』顾雍几乎说着相同的话语,似笑非笑。
『查!』暨艳咬牙说道,『若是奸细,就彻查之!这些奸细如何能进得江东,如何又能进了吴郡?!周边哨卡,沿途官吏,又是如何防备!主公!恳请以此事差非人物,臧否区别!以别良莠,贬劣除逆!』
『此外……』暨艳看了一眼顾雍,『既然是在顾氏府中发现贼人踪迹……为避嫌疑,呵呵,在下并非言顾使君一定有罪,只是为了避嫌,还请顾使君勿要干涉核查之事……』
『你!』顾雍皱眉。
孙权略带欣慰的看了一眼暨艳,便是一巴掌拍在桌案之上,『善!便是如此!子休听令!』
『臣在!』
『即刻核查江东上下官吏,臧否区别,若有沟通于外,谋逆于内者,重重处置,决不轻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