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如此失态,这二十字的背后藏着的信息必不寻常。
因是在宁府,媱嫦也少了些戒备,她思绪极累,索性直接问道:“叔父,他这是什么意思?”
宁浮猛地回过神来。
他没答话,取出火折子把信纸点燃。
火苗把那四行字吞噬,弹指间便消散于世。
宁浮看向媱嫦,眼底血丝密布。他皱着眉,似乎在做极其艰难的抉择。
“叔父。”媱嫦被他看得很不自在。
宁浮此刻的眼神,与当年送她和阿姊出京时如出一辙,仿佛她下一刻便要死去。
宁浮摇了摇头,他望着媱嫦,道:“阿媱,有一事,你需得知晓。”
“您说。”
“京安城不比元州,皇室望族盘综复杂,你所处的绣止府本就是风口浪尖之所在,你想保全自身,有时候便不能追根究底。”宁浮说着话,声音干涩至极。
媱嫦听着他的话,眉头越皱越紧。
片刻后她笑了,怒极反笑。
“叔父这话说得奇怪,顾氏一门何时惧怕过权贵?我在元州时自该拼死守卫边疆,现身处绣止府,自该护得京安城太平无恙。”
她轻皱着眉头,下巴微扬着,望着宁浮的眼中多了抹失望。
她从未听过自家人说这样的话,更没想过会从宁浮的口中说出这般言辞。
宁浮看着她那倔强的样子,忽然拍案而起。
“顾氏忠骨葬青山,你可是忘了你父兄是如何死的了?”宁浮的大手指着媱嫦的鼻尖儿,“顾家昔年满门兴旺,现只余下你与卿落。阿昌亦死于庙堂算计,徒留个文不成武不就的宁昇,你、你……”
“你和卿落若再出差错,九泉之下,我该如何面对阿兄?”
此刻的宁浮,再没了平日里的气魄,甚至就连声音都开始轻轻颤抖了。
自打圣人把媱嫦调入绣止府起,他便无一日安眠。
现下想到宁昌,他更觉得艰难万分。
顾氏祖训护不得孩子们安然无恙,而他,只想看着这几个还活着的孩子能继续活下去。
哪怕一事无成,哪怕被后世指摘。
那些生前身后名,原也没有性命紧要。
望着转眼间便苍老了许多的宁浮,媱嫦抿了抿唇,声音放轻了许多:“叔父,我明白您的心思,不过现下我还有些事情要做,待我……”
“已经过去四年了,你当真觉得还能查出真相不成?”宁浮打断了媱嫦的话。
“父亲和兄长们不能平白无故的死,我此回京安城,便是要查清当年的真相。”媱嫦继续说完了自己想说的话,“叔父,我知道父兄从不怕死,您也不怕。若是为了大昭江山,百死无憾,但若死于旁人算计……怕是父兄九泉之下也不能安眠。”
媱嫦微仰着头看着宁浮,她的声音也有些哑了,轻声道:“叔父,宁昌哥哥死的也冤枉。”
宁浮看着她,胸口起伏的愈发剧烈了。
“胡闹!”
他忽然怒喝出声。
“你以为你是谁?区区一个六品小吏,还妄想搅弄风雨不成?你以为一个能随手杀了左武卫中郎将的人能被你轻松斗倒不成?莫说是你,便是程聿也不敢如此大放厥词,还不是只得与她周旋!”
听着宁浮的话,媱嫦半分气恼模样都没有。
她笑了,看着宁浮,她笑道:“果然是明德坊么?也对,‘仓明碧波荡’,后三字是今日死者的死因自不必说,前两个字里有明德坊的‘明’,而那‘仓’,是指与长公主府相邻的仓池吧?”
“我记得仓池是京安城里最大的湖,景色比明池美得多。不过长公主说喜欢,圣人便下旨把那处归入长公主府了。”
“当年四殿下带阿姊去游玩时也带上了我,我也有幸见过一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