媱嫦以最快的速度回到绣止府,冲进大殿,便瞧见程聿正朝她招手:“过来,用饭。”
他跟前儿的平案上,摆着六道菜,并两碗碧粳米饭。
媱嫦狐疑的走过去坐下,问他:“你发现了什么?观仙楼虽是戏院,却也是先帝下旨建造的,你这般……不妥吧?”
便是她都知晓绝不可在观仙楼放肆,程聿不可能不知晓。
程聿拿起碗筷,垂眸道:“食不言、寝不语,先吃饭。”
瞧他这一副淡然模样,媱嫦索性不问了,由得他去。
二人吃了饭、漱了口,残羹撤了换上茶,程聿这才道:“本也没查出什么,不过是昨夜玉都的话提醒了我——你一个姑娘家,与外男跑去那种地方,不妥。”
媱嫦端着茶盏的手僵在半空。
她望着程聿,满眼惊骇:“程聿,你可是魔怔了?”
“没有。”程聿面色平平。
魔怔自是不可能,不过是又做了件他不该做的事罢了。
“如果郑子石没有找到昨夜那男子,你可知你会如何?”媱嫦皱着眉头望着他。
“不敬先帝,以谋逆罪论处。或许圣人念及我还有些用处,可网开一面。”程聿呷了口茶,“若你昨夜没跟错路,那便是能找到的才对。”
媱嫦轻轻摇头:“你这是在赌命。”
“嗯。”
“为了我那丁点儿的名声,值当吗?”
“在我后悔之前,把你昨夜所行之处绘制出来给我。”程聿的嘴角轻轻上扬,递给她一卷京安城坊图,“细犬在后院,子石还未找到源头。”
“你……”媱嫦不禁瞪他,“不早说。”
她说罢便起身离去,不一会儿便牵着狗出了门。
闻听脚步声渐远,程聿低笑起身,回到了清风苑。
关上门,自屏风后便绕出到人影来。
“修怀,她当真有那般好?引得你都方寸大乱。”来人样貌皆藏于阴影之下,语气中还带着些许调侃笑意。
“若她今日借由蒙舟之手找到线索,那安王府便要再领一道功勋,安王府已赏无可赏,此行不过是免得他们想岔了心思。”程聿面色不改,说的话更是滴水不漏。
“这话,你也只能诳我了。”
“并无欺瞒之意,您多虑了。”
良久,暗处的人轻叹口气,又道:“那若我要你杀了她呢?”
“让她死容易,但她活着更有些用处。”程聿的眼底没有半分怜惜。
那人盯了程聿好一会儿,终是道:“也罢,你心中有数便好,更莫要把自己推到险恶之地。”
“劳您挂心,我自保无虞,且这事……使得圣人以为我是那色令智昏之辈也好,总该给旁人些弱处软肋。”
“她是软肋?”
“您觉得呢?”
“她……罢了,自她来后,我连你这儿都不想踏足,总觉得下一瞬便会有把剑搭在我颈间。这事你自己琢磨,我便不多问了。”
“若圣人问起,您也最好不谈这些。”
“自然。你保重身子,我先走了。”
“我需得入宫面圣,便不送了。”
那人缓缓退到屏风后,伴随着一点儿石板挪动声响,房内只剩下了程聿一人。
他轻舒出口气,解下斗篷搁到一旁,取出了官袍换衣。
余光瞥到桌上影影绰绰的残局,黑白子杂糅混作一团,分不清敌我。
耳边响起的尽是她昨晚那句:
“你打算,如何度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