迭戈靠在修道院倒塌了一半的外墙边,无奈的看着围在自己身边的伤兵和流民。
领头的中年男人比他还高半个头,淡蓝色的工装裤配上发达的肌肉,在首次见面的陌生人眼中迅速勾勒出一位钢铁工人的形象。
此刻,这位老哥正一手挥舞着铁铲,一手攥着被拆开的信件,伙同一大帮人把迭戈逼到墙角,看上去似乎随时准备让他亲身体验一下舞铲者的铁拳!
对此,刚刚伤愈的小记者只能无奈苦笑。
“说!这是谁寄的信!你来特克斯科干什么来了!快说!”
“诸位,我已经解释过了,我是从加泰罗尼亚来的随军记者,是为了报道民族独立大队的事迹才来找你们采访的…”
经过几天的休养,迭戈手臂的扭伤已无大碍,他从口袋里掏出记事本和钢笔,耐心的向众人解释自己的来历。
“至于那封信,那是我的一位军官朋友嘱咐我注意行程安全的私人信件——他是外国人,不懂卡斯蒂利亚语,所以我们只能用萨森讷语交流。”
“外国军官?”
肌肉老哥怀疑的看了看手中的信,又举着铁铲向迭戈逼近。
“到底是哪里的军官!该不会是帝国人吧!?”
“对!我看差不多!”
“就是就是!看着就像赫默阿杂种写得!”
“我也是从加泰来得,怎么没见过你!”
“有人通敌?把他吊死!”
…毫无逻辑的猜测在数量众多的无名之辈间引起了巨大的争议,群情激奋的人群眼看就要在特克斯科接头上演一出“多数人的暴力”。
迭戈虽然这些年东奔西走手脚还算灵便,但这里的地形狭窄难以躲避,要是局面失控他还真跑不出去…
再加上作为同样去往前线抗击过反叛军的同志,小记者心里对这些连日来在城内引发混乱的溃兵、流民其实抱有相当的同情,主观上他也并不打算和这些人为敌。
所以他一遍又一遍的向众人解释,竭尽所能避免爆发冲突。
“各位,我说的都是真话,如果你们不信大可以问问驻扎在城西的三兵团士兵,人民阵线的战士们可以为我证明。”
“别提那些大头兵!要不是他们出卖了我们,巴斯克怎么会死那么多人!”
迭戈原以为可以借助当局的公信力佐证自己的说辞,却不想在场的群众却似乎并不买账…
事实上,这也是大败之后留下的后遗症之一。
虽然此前在巴斯克地区发生
的会战中,政府军和民族独立大队之类的民兵组织同样损失惨重,但相较于接受过统一训练、指挥权分配更加合理的正规部队,松散的民兵在后续撤退过程中遭受了更严重的非战斗减员。
在一路上经历了各种人道主义灾难后,溃散到特克斯科的非政府武装一窝蜂的涌入城市,因此引发的动荡又再次制造了各种社会管理层面的混乱。
接二连三的打击之下,自然有不少人因这段可怕的遭遇产生了怨愤——他们固然憎恨发动反叛的佛朗哥政府,但相对的,当局愚蠢迟缓的决策也成为了大家攻击的焦点!
一时间,政府军的风评也在特克斯科城内大大降低…
流民们看在飞机大炮的面子上没有直接冲击军营,但在3兵团鞭长莫及的东部城区,政府军的名头却足以引起更大的怒火!
作为记者,迭戈很快从大众的反应中察觉到了这种民愤的来源,但现在话已经出口,再后悔也来不及了…
然而就在群众手中的铁铲和草叉即将与他进行亲密接触之际,一位带着灰色工作帽,胳膊上绑着红色袖标的中年人却突然排开了人群。
他蓄着一头黑色短发,还有一双黑色的眼睛。深邃的眼眶与刀砍斧剁一般立体的五官极具卡斯蒂利亚本地特色。
“这是在吵什么?谁来告诉我发生什么事了?”
那人一张口就是标准的北方方言,迭戈只听了一句立刻把他归入加泰罗尼亚人的范畴,相信那些流民也是同样的想法。
于是众人暂时放下手里的家伙,看向这位突然乱入的中年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