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记得布朗家似乎也出资组建过慈善募捐组织。”
“是吗?这我倒是从来没听准将提起过。”
托马斯的问话指向明确,亚当的回答也非常直接。
以他现在立起的人设,托马斯当然不会相信上尉会在对自己顶头上司的家世一无所知的情况下跑来谈合作。
更何况对于熟知各种谈判技巧的托马斯来说,他几乎是在上尉开口的同时就洞察了少年的真实意图——比起之前提到的调岗申请,后面资助修道院的计划才是他此行的核心诉求。
这其中的缘由其实并不难猜。
毕竟关于亚当的出身,光是国内各大报刊就从各个角度曝光过好几轮,诸如《火星报》这种靠各种小道消息博取眼球的无良媒体,甚至连上尉当初兼职务工的仪表厂都查了个底朝天…
亚当这时候突然提出要为修道院募捐的话题,十之扒玖是要帮自己的老相识们改善一下生活。
如果往高尚的方面想,他这是良心未泯心系童年旧友,如今名闻天下自然要做出一些回馈。
如果往现实的方向想,那就是提前造势,趁发迹初期的新闻热度还没过去,进一步为自己捞取一个不忘初心、热心公益的好名声。
当然,不管亚当到底是出于何种考虑,对托马斯阁下而言其实都不重要。
从职业政客的角度考虑,这等于是上尉将自己的软肋主动交到了常务次官手中——以后不管是以中断资金援助,又或者曝光其中以权谋私的内幕交易为威胁,托马斯都能在一定程度上保证亚当对保守党、对他本人的忠诚。
同时通过这种小细节,也从侧面体现了亚当·贝克和盖文准将之间存在的龃龉,未来未尝不能作为挑动改革派内耗的关键底牌之一。
而比起如此众多的利好,托马斯阁下此时需要付出的代价,不过是一笔无关紧要的小钱而已…
有基金会的帮助,以及无数企图巴结他的new money,这笔钱甚至不必来自托马斯自己的口袋。这种情况下,精于计算的老绅士自然不会拒绝送到嘴边的好生意。
当然,为了防止落下口实,他并没有当场给出明确的答复。
利用一些习惯性的话术,恶补过政坛潜规则的亚当也明白了其中的暗示。达成共识的两人于是默契的转开了话题,聊天的气氛也比此前更加融洽,内容也愈发没有营养…
半小时后,亚当赶在12点前离开了格林家的庄园。
管家一直将他送到门口,直到上车前才将一张两指宽的字条递到了上尉手心。
亚当心领神会没有当场查看,直到车辆发动开出一段距离后他才借着路灯微弱的光芒,低头眯了一眼字条上的内容。
纸条上的字规整严谨,看得出是出自双倍行距设定的标准打字机。
——邦德街(bond street)伊德瑞斯·格林
一个地名,一个人名。
除此之外再没有其他多余的信息。
亚当拿着纸条正反查看,仔细确认自己没有遗漏其他线索,而后便又笑着将它撕成了碎片。
他将握着纸屑的右拳伸出车窗,五指打开的瞬间,丁塔格尔的夜风顿时把它们变成翩翩起舞的白色菜粉蝶。
他转头从车后座的玻璃窗向黑暗中看去,依稀还能瞥见上流人士们声色犬马、纸碎金迷的交际现场。
但上尉的眼里没有向往,也没有鄙夷,只是默默解开领口的风纪扣、抓乱了打理整齐的枯黄碎发,重新恢复到往日的模样。
比起往日站在干岸上指点江山时的清高,此刻身在棋局中的亚当已经没法儿随心所欲的发表意见,但即使迫于形势必须在污泥中打滚,他却丝毫没有感到迷茫。
强烈的使命感为上尉指明了方向。
他知道自己正在做什么,并且很清楚这是必须有人完成的功业。
…说实话,这种感觉的确很容易上头。
他终于理解为什么盖文准将会拖着病体在半岛地区出谋划策、安排棋局。
对于殉道者来说,真正的奖赏从来不是勋章或赞誉——他们渴望的,其实是一柄刺穿胸膛的利剑。
当然,从理智的角度分析,他对这种类似自虐的苦行僧生活方式并无好感,萨森讷这个腐朽的帝国主义强权也不值得他将其视为第二故乡。
因此,亚当很快在这种割裂中为自己的行为找到了新的解释。
——身处时代的风口浪尖,上尉的确感受到了追寻自我实现带来的昂扬感!但他所期望的目标毕竟与盖文·布朗那种纯粹的爱国者不同。
于亚当而言,现今付出的所有努力不过是拉拢魔鬼打倒另一个魔鬼的手段。
他自认对这个暴走时代负有的最大责任只在于尽快打倒反社会、反人类的fxs政权,同时尽量减少无辜者的伤亡——至于在这个过程中萨森讷王国是否能最大限度的获利,那实在是无关紧要的事情。
得益于此,针对这个坑害国会议员、国防部高官的大胆计划,他背负的心理压力其实比大多数知情者想象中还要小得多...
“第一步已经完成…接下来应该找个机会,聊聊有关黄金的问题了。”
…
隔着上千公里的海浪与波涛,在烽烟四起的松博特半岛,这里的夜晚可远不如丁塔格尔那般祥和安宁。
几个月前,小记者迭戈因为赫米斯奥格那边提出的任务要求,放弃了玛格立特相对优渥的环境,跟随亚当和地联的其他战友一起转移到了加泰罗尼亚地区首府哈米尔卡。
然而与随后就开始频繁参加作战任务的上尉不同,离开当局权力中心之后,迭戈作为新闻记者的日常工作一下子变得清闲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