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戏开幕,织网的人和网中的人各自落座。
但究竟谁会成为谁的梦魇,至今还未有定数。
而就在迭戈那边正准备对西大陆最具野心的军事集团行骗的同时,与伊德瑞斯先生达成初步协议的亚当正通过复盘先前的谈话梳理目前的事态。
…不得不说,常年与盖文准将搭伙的经历让上尉在无形中形成了一种对上级的依赖。
诚然,这话放在喜欢根据战局因地制宜临场修改战术的亚当身上似乎有点儿古怪,但事实上,正是那种不论做什么总会有人兜底的潜在默契为上尉增添了在关键时刻下判断的信心。
然而这次的情况却完全不同。
虽然整个“倒布”行动的计划最早是他与盖文准将一同拟定的,但在实际执行的计划中,越来越多事先未能尽料的变故已经将他们原本的方案折腾的面目全非。
亚当自觉每个关键节点都做出了最符合理性认知与风险管理的判断,但在盖文准将忙于外交联络事务无暇分心他顾的情况下,他心里还是难免多了几分忐忑。
——亚当觉得自己现在就像父母出远门后被单独留下的孩子。
就算看家期间没搞什么破坏,可如果父母出差结束前一晚突然接到电话,被通知明天父母会和班主任一起到家进行家访,难免还是会坐不安席、食不甘味。
这种复合式的焦虑往往伴随着毫无益处的自我怀疑,让人总想做些事情找补一下之前的“失误”。
前世一路从象牙塔里爬出来的亚当很清楚,这种看似亡羊补牢实则画蛇添足的自我安慰根本毫无意义,但所谓的“知见障”就是这样一种东西...
有时候,很多道理你都明白,但真正事到临头时却还是拗不过本能的挑唆。
亚当维持着自我拉扯的状态在宿舍里擦了一晚上的达乌里步枪,他反复拆卸检查每一个配件的状态,用机械重复的动作让自己暂时脱离对当下时局的担忧。
而这样做的结果,就是第二天他终于见到盖文准将时,几乎已经换上了和后者同款色号的苍白皮肤...
“我现在多少有点儿理解您为什么宁愿在办公室干熬,也不愿意去疗养院修养了。”
低垂的眼角掩不住布满血丝的双眼,亚当心中有千万句台词想说,但一声叹息后他最终还是挑选了看似毫无意义的这一句。
而在他对面,刚刚解下斗篷的盖文准将仍是那副宠辱不惊的模样。
“看来我离开的这段时间你这儿没什么好消息。”
“也许吧...我不能肯定。”
“有关伊德瑞斯的事情吗?”
“额...”亚当噎了一口气,瞳孔迅速放大“你早就知道?”
“昨晚刚刚知道。”
盖文坐回自己平时的工位,十指交错搁在桌面上,平静地向亚当点了点头。
“我想大概就是在你们慈善晚宴的进行途中。”
“这么说蜂鸟基金会有你预先安排的线人?”
“不,是伊德瑞斯安排的人自己找上我的。”
“啧...他还真是神通广大。”
亚当皱着眉,稍稍平复心绪后,又继续追问道:“你觉得伊德瑞斯可以信任吗?”
“他给出的理由非常符合逻辑,但是”
“但是?”
“人在极端情况下往往不靠逻辑行事。”
“这么说你不相信他。”
亚当加快了一些语速,努力抑制词尾带出的微弱颤音。
如果昨晚伊德瑞斯先生是在演戏,那么有关那500吨黄金的事情此时在国防部内应该已经不是什么秘密…
上尉清楚这意味着什么,故而才会为此战战兢兢,如履薄冰。
“是的,不过这没什么要紧。”
“我没明白您的意思?”
“上尉,在zzdz中信任是最危险也最昂贵的东西,为了防止发生极端情况,即使再怎么亲密无间的盟友也要留下最基本的反制措施…但反过来说,如果仅仅是为了合作,倒也不必非得歃血为盟。”
盖文准将把身体挺得笔直,澄澈的冰蓝色瞳孔中映出亚当似懂非懂的脸。
“即使立场存在分歧,只要确保我们彼此一道繁荣、一同毁灭,就存在合作的基础——伊德瑞斯到底是追求自由的解脱者又或者是托马斯阁下放出的香饵,这些都无所谓。只要他愿意交出‘诚意’,计划就值得修改,合作就可以继续。”
“那么...他把什么交给你了?”
“你想知道?”
“我不想。”亚当恶狠狠的咬着自己的嘴唇,几乎是从牙缝里憋出了那几个字“但我必须知道。”
“一些在贝尔肯地区投资的法律文书,以及他以往工作中搜集到的有关托马斯、布里斯托尔阁下的隐秘。”
“...伊德瑞斯原本是想靠这些东西搬倒自家堂叔?”
“不,这些东西最多只能用来补刀。除非常务次官阁下已经失势,否则光靠这些东西内务部根本不会受理。”
“那这些东西有什么意义?”
“不要光是提问,上尉,仔细想想,再仔细想想。”
“...”
盖文准将的提醒让亚当沉默了片刻,他意识到失踪多日的靠山突然回归后自己下意识的失去了一部分独立自考的习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