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义父,并非这样。”
李存孝也有难言的复杂情绪,正如李克用所言,换做往日,他确实会这般做,可义兄耿青布阵北面,意图不明,加上兄弟情义,那时他有些分神,难以抓住战场上的瞬息万变。
“......义兄与我情义确实厚重,可孩儿并没有想过做出背弃之事,望义父明察。”
“明察不了。”
看着面前这位勇冠三军的义子,李克用心里也复杂难言,可想起往日匿名递来的书信、义子重重表现,还有前日斥候的情报,都难以让他释怀。
“你一人分神,导致我全军战败,将近两万余人伤亡,你可对得起他们?又可对得起为父?”
他声音到的此时几乎是怒吼而出:“此败全因你而起,总要有人为全军将士一个交代,昨日清晨,我已与诸将商议了......”
声音顿了顿,语气缓和下来。
“......商议,明日一早,让全军将士观刑!”
李克用闭了闭眼,紧抿双唇,“你还有什么需要的,你只管跟狱卒提起,为父尽量满足你。”
说完,转身走出了牢门,径直离开。李存孝追上两步,扒拉着栅栏木柱,看着远去的背影,终于没有喊出求饶的声来。
凭他本事,想要打破牢房出去,并不是难事,可想到刚才义父所言,自己一个错误,让许多麾下将士战死泽州,心里也有说不出的愧疚。
“大将军,你可有什么需要的?”
牢头的话语在外面响起,看着里面失魂落魄的身影,心里多少有些惋惜的,牢中生生死死,他早就看淡了,可这样一个威风凛凛的将军就这么死了,还是让他叹了口气。
“若有什么需要,大将军只需唤我便是......就算想要女人,卑职也想办法给大将军找来。”
牢房内,站在霞光里的高大身形,仿佛并没有听到一样,仍旧出神的看着窗外夕阳。
.......
潞州城内军营,申时。
数量繁多的晋军挤在城中西北面空旷地带代建了行营,整顿士气、合并的军务不停在营中执行。
而单独成军的黑鸦军,因没有参与泽州战场正面对抗的缘故,到没有减员,只是被李存信约束,待在单独的一处军营里等待将令。
成片成片的黑鸦军士兵坐在地上,或与旁人聊天,望着相隔不远的另一个营地,士卒正在演武操练,刀光齐齐。
一片沉默里,偶尔也有几句嗡嗡的窃窃私语在人口中说着。
“......难怪是李存信那厮统领咱们,原来大将军被晋王下狱了。”
也有人听到这番话从不远望过来,鼓起胆子,跟着说道:“咱们黑鸦军向来悍勇,哪里轮得到李存信这种人来统领,论武艺,不及大将军一合之敌,论用兵,他都是跟着大将军屁股后面跑......这种人,我呸,哪来的脸面。”
随后有人道:“大将军定是冤屈的,做为麾下,咱们是不是想想办法?”
人群中,这时有人从外面回来,是去另一个行营看伤病的,他吊着一只手挤过前面的人,神色有些焦急的过来,“诸位,刚刚从听来的消息,晋王......要处死大将军,还说是车裂。”
“什么是车裂?”
“就是五马分尸!”
这话一出,周围,乃至更远一些的黑鸦军都望了过来,当中不少是沙陀人,对于大将军的遭遇也有些愤慨,但他们一向对李克用尽忠尽职,倒是不太在意。
另一边,属于番汉兵的那一支显得有些群情汹涌,其中似乎是小头目的,看了看不远的沙陀人,连忙让他们小声,喝斥道:“军中哗然,要论罪,都给我把嘴闭上!”
原本激愤最凶的几人大抵明白那同伴的眼神,咬紧了牙关,愤愤坐了下去。
“往日大将军对他们也不薄,果然非我族类,大将军落难,他们一点情绪都没有。”
低低的话语间,不少人黑鸦军的番汉兵悄悄挪着屁股朝这边缩紧靠拢,将说话的人围在中间。
有人低声道:“指望他们,不如咱们自己想想办法。”也有人点头:“大将军平日厚待我等,得到赏赐俱分给我们,不能就这样眼睁睁看着大将军被沙陀人给害死。”
“对,不能丢下大将军。”
“那怎么办?”“干脆反了.....将大将军劫出来,冲开城门,投奔梁军!”
不久,围在一起的身影又分散开来,之前换伤药的番汉兵又借着换错药的名头出去,与一个看起来像是斥候的身影在角落低声交谈了几句,随后匆匆离开。
天光渐渐落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