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只有两间屋子,外边的丫头们收拾饭桌,他们就只能在内室坐下说话。
“你在这里不用拘谨。”东平郡王先开口说道,“就当在你自己家里一样,当然我知道这做到不容易。”
谢柔嘉笑了。
“容易啊。”她说道,“我不是说了嘛,我在哪里都习惯,况且我们以前也同行共住过一条船。”
东平郡王笑了。
“我也是要跟殿下您说,殿下担心我拘谨,我也担心殿下拘谨。”谢柔嘉接着说道,“不过既然我们两个都一样,那就谁也别担心谁了,毕竟要殿下是要报恩与我的,我也接受殿下的好意,搞得大家最后不自在不舒服那就事与愿违了。”
真要不拘谨,也就不用这样特意来说了,小孩子就喜欢装出大人的样子。
东平郡王含笑点头。
“好。”他说道。
眼前的女孩子就明显的松口气。
“那殿下在这里住着太挤了。”她想了想说道,“不如搬到后边去吧,我那边的屋子大的很,也用不了那么多地方,我住一间,殿下你住一间,客厅也给你用。”
东平郡王哑然失笑。
真是小孩子,用这种我的东西分你一半来表达大家是好朋友了,可见她心里的窘迫不安。
不管怎么说这件事对她来说还是太突然,就算她一再说自己遇到什么事都能适应,但这世上哪里有什么都能习惯适应的人和事,不过是无可选择罢了。
“好。”他认真的说道,“那我就不客气了,这里住着的确是小了点。”
“我就说嘛。”谢柔嘉笑着点头,“那殿下让他们收拾吧,今晚就搬过去。”
东平郡王笑着点头,一面唤人来,吩咐了下去。
“这边那边收拾有点乱,殿下和柔嘉小姐不如先去院子里走走。”小玲说道,一面将一旁的矮几搬起来。
谢柔嘉忙让开几步,再看外边更多的丫头进来,本就拥挤的屋子里顿时更狭小了。
“走吧走吧我们出去。”谢柔嘉伸手扯了扯住东平郡王的衣袖说道。
文士却建议他们去外边走走。
“院子里小也没什么可走的。”他说道。
外边有什么可走的?天又要黑了。
“至少地方大。”文士说道。
走出门谢柔嘉就笑了。
“我们是不是被赶出来了?”她笑道,“白先生好像嫌弃我们在院子里添乱。”
话出来后又想到如果没有自己突然的心血来潮让搬屋子,也就不会这么乱。
坐车一天都累了,不能歇息还要将本来布置好的屋子再重新折腾。
谢柔嘉站住脚有些讪讪。
应该明天再来说这个,可是方才为了表明自己对目前的一切都坦然自在就一股脑的说出来。
自己倒是让自己轻松自在了,可让大家都麻烦了。
“他不是嫌弃,他是话多。”东平郡王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话多是什么意思?
谢柔嘉抬头看他,暮色下东平郡王的神情温和,似乎并没有看到她的不安。
“他是故意这样说的。”他接着说道,“他是想要让你和我多说说话,免得互相不熟不自在。”
哦,这样啊,谢柔嘉才要说话,东平郡王又接着说话。
“我本身不太会说话,而且我从小在外行走的多,多数都是在那些偏僻荒远之处,所以不怎么会跟人相处打交道。”他说道,“他是担心我这样会让你觉得拘束,所以想要我们多说说话,熟悉一些。”
谢柔嘉笑了,打量东平郡王一眼。
“你也是吗?我也是。”她说道,“我也是不太爱说话,也不会也不知道怎么跟人打交道,只不过我不是因为行走在偏远之地,而是因为一直足不出户。”
前世以及如今的前半段,谢家父母长姐就是她的全部,除此之外世上没有其他的,直到那些都崩塌消失了,她才不得不面对这个世上其他的人和事。
东平郡王看着她笑了笑。
“不像啊。”他说道,“你结交的人挺多的,而且都是真心实意。”
“多吗?”谢柔嘉伸手扳着手指,“邵铭清,谢柔清,安哥俾,江铃,水英,成林….”
她说着抬起头笑。
“是不少呢。”
“不过我们可不是一开始就相处的很好的。”
“我当初可恨邵铭清了,天天想办法对付他,对他一点都不好。”
“谢柔清呢一开始也可讨厌我了,她不喜欢我,我也不喜欢她。”
东平郡王停下脚看她一眼。
“有吗?我看你对他们都挺好的。”他说道。
“那是现在嘛,以前我对他们不好。”谢柔嘉笑道,低着头踢了脚下的石子,看着石子在夜色里滚远,“我不仅会对别人不好,就连对人好也做不好。”
掏心挖肺的好只是一厢情愿,徒增人厌。
而对邵铭清的好也不算什么真正的好,只不过是一直怕他再像前世那样害了谢家害了自己,所以才努力的要让他知道自己的好,记得自己的好。
她对他的好,也是自私的好,而他先是包容了在他看来她莫名其妙的恨,又接受了她对他的自私好。
谢柔嘉低头握着手指。
“嗯,我对他们好也不是对他们好,而是为了对我好。”她说道。
崩豆般的声音陡然停下,整个天地间都陷入安静。
怎么说着说着变成自我检讨了?这些念头都是怎么扭到一起的?在她心里,她一直是觉得自己不好的吧。
好好的一个女孩子怎么会潜意识里厌恶自己如斯?
“你觉得我很厌恶吧?”东平郡王问道。
谢柔嘉一怔。
“怎么会!”她瞪眼说道,“你对我这么好。”
“可是我对你好,是为了报恩,为了我自己不欠人恩情乐享自在。”东平郡王说道。
谢柔嘉看着他一刻噗嗤笑了。
“是我钻牛角尖了。”她笑道,“多谢殿下开解。”
对于孩子们来说,非黑即白,非对即错,一念错就天塌了无可活。
东平郡王笑了笑。
“人都是有私心的。”他说道,“就看这私心,是为善还是为恶,就比如说,你因为对邵铭清的恨而对他好,总好过你因为对他的恨就要他死吧,对他好来防备避免忧惧的事发生,总好过杀了他来防备避免忧惧的事发生要好一点吧,我是这么认为的,当然也不知道对错。”
谢柔嘉握着手指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