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了低调行事,负责此事的是侍卫长马斯喀与翰林院庶吉士刘棨。前者马斯喀乃是出身镶黄旗富察氏,乃是康熙极为器重之人。
而后者在采生折割案中为四阿哥说话作证,在康熙心中留下了深刻的印象,也因此中举为进士后就被康熙提为庶吉士,又因其才思敏捷,见识广博而被选择跟随南巡。
两者可谓是康熙赋予厚望之人。
两人接下这件重任后不敢耽搁,即便心里都有着怀疑他们也带着近百名亲信侍卫亲自赶赴海边,按照图纸上所说明的选择地形平整且日照时间最长的地方后,开始就地驻扎挖掘水池。
水池不用深。
毕竟这一次还是实验,无需用很大的地方,唯一需要的就是速度。
简单划分出区域以后,两人按着图纸吩咐侍卫们正式开工。挖掘的池子中间用砖石做成可以上下移动的机关,入海水的时候打开晾晒时关闭,这一切都在一天内完成。
马斯喀与刘棨马不停蹄的进行第二步。
从这里开始就要登记数据,查证问题所在,在两人紧张的注视之中,两名侍卫拉开了阀口,海水迅速顺着通道涌入水池,等到海水基本灌满池子以后,侍卫们再合上阀口。
接着需要的就只有时间和等待。
第一批海水进入晾晒后成为浓度很高的卤水——这花费了三四天。
紧接第二道阀口被打开,在第二个水池内进行二次蒸发析,这一次出现的就是块粒很大泛黄的盐巴,拿起来细细观察还可以看到里面或是黑色或是黄色的杂质。紧接着是第三道第四道,这样的操作反反复复,半个月之后出现在诸人眼前的就是一片雪白的沙地。
马斯喀心神恍惚。
他呐呐着说道:“我……本官……我真的没在做梦吧?”
大半个月同吃同住,与马斯喀从陌生到熟悉的刘棨动作麻利地掐了他一把:“疼吗?”
马斯喀一张脸扭曲成一团。
他望着敏捷往旁边跳开两三步的刘棨,不知是疼得还是气得嘴角抽搐:“你说呢—
—?当然疼!”
刘棨挺淡定。
他蹲下身体,用双手捧起一簇比沙子更细腻的盐花,轻轻吹了一口。雪白的盐花飞散而开,纷纷扬扬地重新落回到盐地里。刘棨喃喃着:“那就说明咱们成功了啊!”
“居然这么简单就成功了……”马斯喀不是没见识的人。他见过不少普通百姓们在用的海盐,说是盐巴倒不如说是带着盐味的泥土,能给饭菜加点味道就足以让人心满意足。
只是谁能想到他们居然是守着金山吃糠喝粥,只是差了那一点点,只不过堪堪几步罢了,那些带着盐味的泥巴就能变得比山盐更细腻,看着品质更好的海盐!
马斯喀转头看着再次涌入第一个池子的海水——这些哪里是普普通通的海水?他们分明是白花花的银子!马斯喀滚了滚喉咙,他稳住心神,第一时间派遣侍卫连夜出发将此事禀告给皇上!
康熙收到信件时整个人都惊呆了。
就这?就这样?海盐就成功了?随着侍卫一起回来的还有一小罐海盐,康熙打开罐子轻轻沾了几粒——是盐,还是上好的盐!
他兴奋地在屋子里转了三个圈才镇定下来。康熙立刻下令派遣福建总督王国安、福建台湾总兵官杨文魁携军三千人立刻封锁盐场,并立刻八百里急信送回京城令户部尚书陈廷敬派遣官员至福建负责采盐之事,再令工部侍郎傅拉塔全权负责重建京城至福建官道,保证海盐运输之事。
尤其是从官道到海盐场的这一段路等于是从头铺设,想要在短期内完工并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情——这一回康熙下了军令状要求在三个月内完工!
朝廷的大动作很快也被传开。
海盐采出之事也传到了江宁各地,不过当地盐商并不把这放在眼中。
他们也不是头一回听说海盐了,从古至今谁不知道能从海里解析出盐花啊?这浩瀚无边际的海洋就像是块金砖,只可惜外面包围了铜墙铁壁怎么撬都撬不开!
这么多个号称研发出海盐能让海水变成雪白的盐花然后再变成雪白的银子的人,到最
后各个都是骗子啊骗子!和紧张万分的皇帝与朝臣不同,江宁各地的盐商淡定得很。
知晓真相的官员们……
嗯,他们幸灾乐祸地想要看看这些盐商能蹦跶到什么时候。
至于康熙。
要不是事情还堆成山,他都恨不得亲自赶过去一探究竟了。
其他的事情指的是洋行之事。
康熙可没有忘记被他亲手派遣到福建广东查案的吏部尚书科尔坤。
得到科尔坤的信件以后,康熙身着淡蓝竹布长衫,带着三个儿子就上街闲逛了。不多时一名仆役就笑呵呵地迎上前,一路引着康熙等人进了福州城最大的酒家。
一进包厢。
康熙就被科尔坤的造型给吓了一跳。
只见科尔坤头顶镶宝石金丝如意帽,身穿枣红色宁绸长袍,腰上扎着织锦腰带,腰带上还挂着一串丁零当啷的小物件,从槟榔荷包到扇套,从扳指套到眼镜盒,亦或是跟头褡裢和钥匙袋都一应俱全,乍一看简直就像是个太阳般耀眼。
啊这……
康熙欲言又止。
原来科尔坤是这么花哨的人吗?
等等?这已经比花哨更夸张了吧?这个程度是不是应该开始怀疑科尔坤的审美了?这般独特的审美……嗯……这样教出来的女儿真的不会带坏自己儿子吗?康熙开始对胤禔的婚事心生忧愁,决定回头就要和儿子好好谈谈心。
胤禔、胤祉和胤禛也被吓了一跳。
这打扮这造型,简直就是把暴发户三个字刻在了脑门上。
待包厢大门缓缓合上,侍卫确定周遭没有旁人以后科尔坤才长舒了口气,单膝跪地:“奴才给皇上请安,给大阿哥、三阿哥,四阿哥请安!”
“……爱卿请起。”康熙定了定神叫起,就是略显嫌弃地稍微坐远了那么一丢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