御林军中郎将陶瑾没有在左前营乱的第一时间冲出去。
而是在等一个合适的机会。
果然不多时,左前营中马蹄声声,大批的骑兵向着右营而去。而陶瑾也抓住了这一个空隙。
夜色之中,“嗖”“嗖”声不绝于耳。
骑弩不断发射,刚刚陷入了平静的左大营再次混乱了起来。
陶瑾手持马槊带着众军冲入了靺鞨大军的左前营之中。
“弟兄们,先毁投石器!后杀人!分头点火,散!”
片刻之后,左前营火起,火势之旺,映红了半边的天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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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报!王爷!大事不好了!”
“又怎么了?!”没等努尔哈齿从前一个被夜袭的消息的怒火之中缓过劲来,第二个坏消息就接踵而至。
“启禀王爷,我军的左前营也遭到了大量敌人的攻击,现在敌人正在此处点火,营帐已经燃烧起来,不少的云梯车和投石车也被周军给毁了。还请王爷派兵支援!”
努尔哈齿怎么也没想到,今夜刚刚用内奸之计摆了周军一道,周军立刻就来还以颜色,竟然在双方兵力如此悬殊的情况下夜袭大营。
都说君子报仇十年不晚,可晋阳城里的这个周军主帅,是君子报仇,等不到明晚。
努尔哈齿强压心中的怒火,面色难看地问道。
“敌人有多少人?!”
那个报信的靺鞨士卒犹豫了一下,想到之前豪格求援时的嘱咐,立刻说道,“天色昏暗,我军也不知道,只知道放眼望去,全都是敌人的火把!”
这就是艺术了!
夸大敌人的实力,不仅仅能获得更多的增援,而且在击退敌人之后,功劳也就更大了。
豪格的亲兵跟随豪格深谙此道。
努尔哈齿闻言面色反而轻松了一些,夜袭虽然是个好计策,但是也要看怎么用了。
现在的靺鞨军根本不怕损失,怕的是晋阳城里的周军据城而守。
一旦据城而守,即便是偷袭也正中努尔哈齿的下怀。
只要出城野战,靺鞨军有十成的把握。
“传令,令正黄旗调骑军两万支援豪格,一定要重创今夜来袭的周军!”
“是!”
努尔哈齿看向晋阳城的方向,喃喃自语道,“于延益,我今日就要你偷鸡不成蚀把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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左前营中,陶瑾带领的大军,已然冲入了器械所在地。
但这里却不是没有一点防备,左前营主将豪格竟然在支援右营的情况下还此地驻扎了五千精兵,保护器械。
但此刻箭在弦上,已是不得不发了。
“火箭抛射!”
陶瑾高举马槊带着两百兵马率先杀入了敌营之中。
此刻的敌人还在半睡半醒之间,开始之时,被陶瑾的兵马杀得人仰马翻。
但是作为常年征战的豪格及时反应了过来,立刻开始调集军马组织反击。
陶瑾的马槊正在收割靺鞨士卒生命之时,却被一柄镔铁大刀给挡下了。
“南蛮周军,看刀!”
豪格察觉出陶瑾的马槊杆乃是木制的,立时就是当头一刀,想要以自己镔铁大刀的重量和力道,将陶瑾连人带槊斩断。
陶瑾也确如豪格预料举槊相迎,一切就如豪格所预料的一般,下一瞬就是这周将的死期,就在豪格想要放声大笑之时,一声近乎金铁交击的声音让他的笑声。
并没有豪格想象中的一刀两断,这木制的马槊杆竟然轻松就招架住了豪格的镔铁大刀,甚至没有在槊杆上留下明显的痕迹。
豪格只知这马槊杆乃是木制,却不知道这玩意还比一般的铁枪坚韧。
一般的马槊通常使用柘木为杆,之后以浸泡油晾干后,用鱼泡胶黏合成槊杆。之后横向缠绕麻绳,勒入槊杆,使横向受力。再涂生漆,裹以葛布,干一层裹一层,直到用刀砍上去,槊杆发出金属之声,却不断不裂,如此才算合格。然后去其首尾,截短到丈六左右。前装精钢槊首,后安红铜槊纂,一杆上等马槊才初步成形。
而陶瑾掌中马槊,更是精品,用铁玉柘木为杆,深海巨鲨的泡胶黏合说干,浸泡所用之油,乃是上等的铜油。
这样一杆马槊的制作成本可抵百杆铁枪,而且还是有价无市。
陶瑾世代将门,才用得起这样的兵器。
前唐的猛将秦玉京、尉迟敬德、程知节都是用槊的好手。
且这三位也不是寒门出身,秦玉京的父亲为北齐咸阳王录事参军;尉迟敬德之父尉迟伽为前隋仪同大将军、祖尉迟孟都为北周济州刺史;程知节之父程娄为济州大中正,祖程哲,为北齐晋州司马。
总结一句,马槊不是寒门子弟用得起的兵刃,投入和收获不成正比,在周军中都少有人用。
豪格这个苦寒之地出来的靺鞨族大将就更不知道了。
就在豪格被这槊杆的坚韧震惊之时,陶瑾抓住机会,趁势反击。
马槊挥舞之间打得豪格短时间之内只余招架之力。
就在豪格和陶瑾部缠斗之时,其余的周军依旧开始焚烧靺鞨军的器械。
三百士卒器械营门处,形成了一道坚韧的防线,为器械营内点火的士卒争取时间。
“先烧这些投石器!再烧云梯车和攻城冲车。这些是对晋阳城威胁最大的东西!”神武军的骑军校尉一点火一边指挥道。
“外围的弟兄,你们多撑一会儿,待到我们烧完这些器械,再来和你们一起杀敌!”
在投石器周围负责点燃投石器的神武士卒,将周围靺鞨族存储着用来点燃投石器石弹的火油,全部都洒到了投石器之上,一个个都急匆匆地将火把投向投石器。
其中一个神武军士卒,不慎之下,洒了自己一身的火油,但是依旧不管不顾地上前,点燃了投石器。
投石器燃起了熊熊大火,但是他自己也被火点着了,化为一个火人,泪中带笑,最后痛哭着,惨叫着。
他所在队的队正不忍心自己的兄弟,活生生地受此烈火焚身的痛苦,用颤抖地用手中的骑弩结果他的生命。
那个被一箭贯穿咽喉而慢慢倒下的神武军士卒的眼中尽是感激、愧疚之意。
这一箭固然让他解脱了,不必忍受烈火焚烧的痛楚,但是这一刀也会让他的队正痛苦无比,因为他亲手结束了自己兄弟的性命。
这是任何一个军人都不想做的。
袍泽之谊有时候更胜兄弟之情。
战场之上的形势,从来都是让人来不及悲伤的,队正没有停歇,带着麾下人马杀向了剩下的投石器,将剩余的投石器都一一点燃。
守在外围的神武骑军也是损失惨重,在失去冲击力的情况下,骑兵要面对大量的步兵的进攻,没有丝毫的优势。
若是换支偏师或是备操军此时已经濒临崩溃了,但是这是大周的神武军,南境最精锐的兵马。
守在外围的神武骑军的将士愣是一步不退,连人带马一个个倒下,但立时又会有新的骑军人马补上空缺和漏洞。
神武骑军用血肉之躯为里面点火的袍泽筑成了一道铁血的城墙,我军不绝,城墙不塌。
战斗之间突然一根长矛从斜刺里捅向了一个神武骑兵,眼看神武骑兵就要中矛,一把雁翎刀从旁杀出,格开了长矛,反手一刀斩杀了这个女真士卒。
“火点完!老子来陪你们一起死了!杀敌这种事,老子可不能落在你王五峰之后!”
说话的正是刚才那名点火的队正,手中的长枪,屹然不动。经过开始的慌乱之后,豪格已经渐渐找回了状态。
他的真气和力道都要胜过陶瑾,之前只不过是被马槊独特的技法所惊,才没能发挥出最佳的实力。
现在适应了马槊的技法之后,便开始反击了。
神武军的士卒也越来越少,逐渐被靺鞨军的人海所包围。
七进七出并不是简单的四个字,陶瑾是一个很好的偏将,但是却没有这样的勇力,或许在他选择分兵吸引敌人的时候,就已经知道自己的下场了。
虽然这会损失大量的兵马,但是却能彻底毁掉对于周军威胁最大的投石器。
一刻钟后,靺鞨军的包围圈中,就只剩下陶瑾一人了。
陶瑾的身中七箭,多处伤口,视线已经微微模糊了,只能凭意志死死地握紧手中的马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