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听此言那边才打量几眼收起兵器。
“尔等不守城,来街上作甚?”刘大人问道。
“大人,方才有人求医入城,我们护送察看,但却被他们跑了..”两人忙答道。
竟然如此?竟然有歹人敢作怪?真是好大胆!
刘大人大怒,将才放好的腰刀又抽出来。
“儿郎们,跟我去抓贼!”他喊道。
伴着暴雨骤雨一般的蹄声,十几人的巡城骑兵在街道上卷起狂风,只把两个城门守卫吹的东倒西歪。
“这可是个立功的好机会,我们也快些去!”一个扶着帽子站稳喊道。
有这些兵将在,抓贼流血轮不到他们,但忠于职守英勇无惧还是少不了他们的。
两个人迈开两条腿追了过去。
徐茂修等人是在程娇娘门前被拦住的。
“我们是看病的!非是歹人!”徐茂修急急喊道,一面指着躺在门板上的李大勺。
四周的人经过这一路的奔跑,此时被甲兵们拦住停下,一口气泄了再支撑不住,都吐着舌头大口喘气,更有那身体差的干脆跌躺在地上。
就这样子做歹人是差了点。
刘大将心中已经一半认定是误会了,他的视线扫过门板上的男人,便又皱起眉头。
“那你们不找医馆,乱跑什么?”他喝问道。
“大人,不是随便一个医馆就能治的的。”徐茂修说道。
刘大将心中的疑虑便又多了些。
“这是被打伤的,皮外伤看着可怕,死不了人,怎么就治不得?”他喝道。
徐茂修看着他,神情悲戚。
有时候,死反而比生要容易的多。
“三郎君!果然是你!”
婢女的声音传来,不远处的一家宅院打开了门。
婢女金哥儿提着灯跑出来。
“出什么事了?怎么这个时候来了?”婢女急急问道。
徐茂修转身向那边。
“快请妹妹,救命。”他声音嘶哑说道。
妹妹?
刘大将更加惊讶,妹妹救命?
他抬头环视打量这个宅院,院子里灯笼已经点亮,照着干净整洁的院落。
啪嗒一声打石声,让他惊了下,寻声看去见墙角假山石上竹笕里正有水潺潺流出,冲刷着光洁的山石。
这是..医馆吗?
他的视线转向廊下,门板上的男人已经被放下,正有一个女子从内走出来,背着室内的灯光,看不清形容,只看到她抖了抖宽大的衣袖,跪坐下来。
“只是皮外伤吗?”程娇娘问道,看着门板上的李大勺。
“不是。”徐茂修说道,声音有些沙哑。
婢女半芹金哥儿都围在四周,看着已经认不出的李大勺都眼圈发红落泪,闻听此言都看向徐茂修。
都已经被打成这样了,难道还有伤?
程娇娘没有看徐茂修,而是看向李大勺,她的目光逐渐下移,然后停下,猛地坐直身子。
神情虽然一如既往那般木然,但这种动作已经足以表明她此时的震惊。
婢女半芹三人忙看向李大勺。
平躺的身子,放在身侧的手……不,没有手,只有光秃秃的死死勒住包裹的满是血污的手腕。
“手呢?”婢女尖叫一声。
手?
刘大将迈上前一步,看向那门板上的男人。
“还在,还在。”
女人的喃喃声又响起,刘大将身子被撞了下,他皱眉看着一个妇人从身边跌撞过去,手里死死的抱着一物。
“还在,还在。”她跌跌撞撞,迈上台阶时摔倒。
婢女半芹忙哭着去搀扶。
阿宋嫂却似毫无察觉,她挣扎着来到廊下,跪坐在李大勺身边,神情带着几分欣慰,将那布包放到李大勺身边,似乎卸下了重担。
她将布包小心的打开,露出其中一只青白的手。
“还在,还在。”她依旧说道,脸上露出笑容。
手!
一只手!
断掉的手!
婢女和半芹站得最近,陡然看到忍不住尖叫一声掩面退后,金哥儿也吓得后退几步。
而刘大将则前行几步,带着几分恍然又几分复杂。
这样啊……
这就是娘子说的,麻烦吗?
我的天啊,我的天啊。
婢女掩口面色惊骇。
院子里婢女的哭声以及男人们沉闷的叹气声,再加上阿宋嫂嘻嘻的笑声以及重复的二字呢喃,气氛几乎令人喘不过气来。
“我..我…”
门板上的李大勺幽幽的醒来,肿胀的眼微微呈现一条缝,被打破的嘴唇蠕动着。
“救命…”
他的声音细小无力,但近前的徐茂修等人还是听清了。
“大兄弟,你别怕。”徐茂修哑声说道,伸手握住他的手臂,“救了,贼人已经被打跑了,你没事了。”
没事了…
李大勺慢慢的转动头。
“我,我的命被救了…”他喃喃说道,努力的睁开眼,看到面前的程娇娘,顿时又多了几分力气,“娘子,娘子..我的病能治吗?”
“能治。”程娇娘说道。
病自然是能治,但是手呢?
婢女和半芹死死的捂住嘴掩住止不住的哭声。
李大勺咧嘴笑了。
“是,娘子,治好了我的病….还有…我的命…”他虚弱说道,一面用力的要抬手,然后他想到了什么,急促的喘息,“我的,我的,手…”
徐茂修转开头不忍再看再听。
一直在旁边喃喃的阿宋嫂听到这话,立刻高兴的将断手捧起来。
“在呢,在呢。”她大声说道。
半芹再也忍不住,哇的放声大哭。
婢女跪下来抱住阿宋嫂。
“阿宋嫂,阿宋嫂,你哭出来吧,你快哭啊。”她喊道,摇着阿宋嫂。
阿宋嫂神情有些惶惶无助,似乎不明白为什么要自己哭。
“在呢,在呢。”她依旧说道,死死的抓住断手。
“打晕她。”程娇娘说道。
话音刚落,徐茂修便毫不犹豫的举起手,重重的击在阿宋嫂颈后。
阿宋嫂软软的倒了下去。
“扶下去。”程娇娘说道。
婢女和半芹忙合力搀扶着退开。
断手落在地上,摇曳的灯下越发的青白。
李大勺的脸上流下血水,声音呜咽。
“没了..没了…”他呜咽着。
没有了手,就算有命在,又有什么用。
没有了手,他不再是厨子,他是个废物,又成了废物。
就像当初被醉凤楼赶走的废物一样,就像当初躺在床上等死的废物一样。
他是个废物。
纵然有贵人相助过了几天好日子,但是,他还是个废物,终究要成为一个废物,这是他的命,这都是命。
“娘子,其实,命是不能治的…”李大勺喃喃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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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1:武官末等官阶,此处为金吾卫下左右街使。
一口气看的痛快,两章合一章,下午无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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