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铁匠脱掉了原有的那一身灰白粗布老汉衫,换了一身宽袖青罗服。
人靠衣装,佛靠金装。
这衣服一穿,丝毫没有了以前那个仿佛随时可以拿锤砸铁的样子,看着就像一个老爷绅士。
老爷打扮的赵铁匠对着四人满怀歉意的说道:“实在是不好意思,让几位久等了…”
“没事…”
“没关系。”
“也没等多长时间。”
刚刚一言不发的四人,这时纷纷笑着摇头摆手道。
“几位能给我老赵面子,陪我胡闹,我本就应该悉心招待才是。”
赵铁匠打开大门,一边将四人请入,一边解释道:“只是刚才因为关炉灭火,算错了时间,导致让您几位白白等了一会儿……”
满脸愁苦的老和尚摇头笑道:“我等也都是刚来,称不上是白白多等。
再说,大家都是朋友,哪有那么多规矩,一些小事有什么不能理解的…”
那干练的衙役也爽朗的开口,“…这次的赏剑大会怎么能够说是胡闹,谁不知道赵伯您的藏剑之丰富,冠绝整个八百里城,而且大多都是百般难得一见的宝贝。”
说着脸上便带有了一些好奇,“再加上被你这个行家百般推崇的‘绝世名剑’,这次赏剑大会我可是期待的紧呢!”
赵铁匠听的连忙摆手,只是脸上的得意却怎么都化不掉。
几人就这么说笑着朝铁匠铺内走去。
期间满面哀愁的书生一言不发。
张宝仁也同样沉默的跟着众人,同时认真的打量着周遭的一切。
…越过摆满家用铁器,熟悉异常的店铺,来到了后堂,空间瞬间就宽敞了起来。
几百平米的空旷屋内被屋顶十几个宣纸大灯笼照的明亮异常,如同白昼。
这里本来是一个大工作间,烧着十几个火炉,有几十个精壮汉子在这里烧炉打铁。
不过现在火炉全都被熄灭了,中间的两排炉火之上支起了两道宽大的长木板,上面还蒙着红布。
当做了桌子和简易展示台。
一侧用碟子盛放着西瓜、葡萄…等一些应时瓜果;和整齐码放在一起,还带着一些泥土的老酒。
没有多么精致,但胜在量大新鲜。
另一侧则以半米为间距,整齐排列了一排形态不一的长剑。
粗糙,简单,却蕴含有一份心意。
同时在这个赏剑大会举行的地方,还有一个人已经提前的在这里候着了。
穿着和老铁匠有些相似的小学徒,这时正站在两排长桌间等候着,看其样子也多出了一丝华贵。
见到一行人进来,小徒弟上前一步,对着几人有些羞涩地笑了笑。
四人也都和善的点了点头。
…
“咳…”
赵铁匠轻咳了一声,吸引了众人的注意之后,便转着头从几人身上依次看过。
沉吟了一阵,说道:“我这一生无妻无子,无名无权,在旁人看来好似可怜。
但对我来说,这辈子有‘剑’、有酒、还有有你们几位知己…就已经足够了。
老天着实待我不薄。”
话说的有点悲怆,特别是在今天这个大喜的日子上,几人闻言就欲开口,但却被赵铁匠伸手止住。
然后他一脸高兴真诚的来到那位面色愁苦的老和尚身边,伸手朝其他人说道:“这是会根大师,菩提寺中的得道高僧。
同时也是我光着屁股一起长大的好兄弟,他参禅,我炼剑,不挨着的两个行当,但这一辈子过去了,竟然也没断了交情。”
说着便向慧根大师笑道:“算一算,我们兄弟相识至今也有不少年头了吧。”
“有七十多年了…”
会根老和尚点头道,愁苦的脸上竟也平和了许多。
两位一生好友不知所以的会意一笑…
然后赵铁匠又对着哀怨颓废的老书生说道:“这是王生。当初我为了炼剑,淘来了一些古本古法,但是却看怎么都弄不懂那些天书…”
“最后还是他给我翻译的。
两人也就此认识了。
那时候你才多大?我记得才十来岁的样子吧。”
王生这时也终于开口,“那时我十三岁…距离现在也有了近乎三十多年了。”
他的声音非常的沙哑,像磨砂一样,像是长久都不说话嗓子都变得有些生锈了。
赵铁匠对着其他人有些得意的说道,“十三岁…厉害吧,这小子你别看着他现在其貌不显,却是个实打实的天才…”
然后转过头拍了拍王生的肩膀说道:“不要那么颓废,振作点…”
…
之后又对着那个壮硕的官府衙役介绍道:“这是我本家侄子,赵屯。
虽然家里中落,没混上上什么好官…但无论武艺还是人品都是一等一的。
我受其父亲所托,答应照应他,但也没帮上什么忙,实在是有负信任…”
赵屯连忙说道:“赵伯您可别这么说,这些年来您可帮了我不少忙,教了我不少东西。
没有您,我估计连小时候都挨不过去,可不会有今天。”
“好了,好了…不要再这么自卖自夸了。”赵铁匠笑着摆手,“你呀,什么都好,我对你也挺放心的。
唯一就是,才二十多岁的人,怎么老气沉沉的,没有一点年轻人的样子。”
赵屯苦笑的应是。
随后赵铁匠语气平和的对其说道:“人生一世,坦坦荡荡即可,不要在乎别的东西……”
说着便在赵屯有些变化沉思之时,来到了小学徒身边。
一双铁臂搂住有些害羞的小学徒,“这位呢…是我最小,也是最后的弟子。
他是被我在街上捡来的,然后就这么在这个铁匠铺中把他一点点养大。
说是弟子,其实和儿子也没有多大区别。”
老铁匠有些慈爱的看了小学徒一眼,然后转过头对着几人笑道:“我是一个糙人,虽然把这小子没养废。但到底没有女人在一旁照应着。
让这小家伙,在这个一群大老爷们儿都觉得难受的铁匠铺中爬了十几年,还真有些对不住他。
要是我不在了,你们几位可要帮我照看点儿…”
几人都连忙点头称是。
…
然后赵老头笑着指向了张宝仁,“最后这位是张宝仁,张道长。
是我的一个忘年之交。
我们两人相识时间最短,不过两三年的时间,但却最是投缘。”
说着便有些可惜地叹道:“要是我能够年轻几岁,非得和和你斩鸡头饮血酒不可。”
张宝仁默默地点了点头。
…
介绍完所有人之后,赵铁匠又自红布长桌内头的墙上,取下了一尊灵位…
抱着它对众人说道:“这是我师父,是他交给了我一身本事,让我能有今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