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一个人而言最重要的便是吃,最不能忍受的便是饥饿。
人要是饿极了什么都敢吃,什么都敢干。
前段时间八百里城外的农田农庄遭了荒,新粮没有收上来,那时还引发过抢粮事件。
赵家凭借着先人一步的关系与信息从周围运来了一大批粮食,大赚了一笔的同时,还树立了一个坚挺的口碑,抢占了大部分市场。
之后城里又遭了灾,却一直没有闹过粮荒,很大一部分原因就是因为赵家粮铺余粮充足,要多少有多少。
张宝仁当重建城南西部那片“罪恶之地”的计划中,最为重要的粮食也一直是从赵家那里买的。
但现在赵家却有消息传出,没有粮了。
寻常的百姓还罢了,城南西部这个以前被遗忘,现在重新回到八百里城所有人视线中的废墟之地。
却忽然炸开了锅。
这里的数万灾民,全都是吃了上顿没下顿的人。
之前一直凭借着朝廷和大户的赈灾吊着命,现在好不容易吃了几顿饱饭,却说没粮了。
是一直饿着也就算了,但是尝过馒头的滋味就不再愿意喝凉水了。
废墟最里面。
庞大的工地之中却没有了以前那种热火朝天,生机勃勃的意思。
灾民们有气无力,心不在焉的干着手中的活计,然后偷偷的撇向那些官府衙役。
目光中饱含着怀疑与恨意。
他们畏惧又仇视着那些官府之人。
虽然表面还没有表露出什么,暗地里却有无数的窃窃私语。
“…那些狗东西没有一个好货色。”
“赈灾?呵…”
“那也是因为张道人。”
“张道人没来之前是什么样子你不知道吗?”
“你没见那谁心和肠子都被挑出来了…”
“谁家的女人不是想日就日。”
“你看,为什么现在不见张道人的踪影…”
“我跟你说,就是抢功!”
“把人家赶跑了,把钱给贪了。”
“不然怎么可能没有粮食?”
“不要说这些,就连这次的天灾则是因为那些大老爷…”
“现在的主事那人是谁?”
“他姓什么?他是谁家的人?”
“他姓赵啊!”
“姓赵啊!”
随着流言在暗中涌动,气氛就越发的凝重,慢慢的所有人都停下了干活,用一种光明正大且意味不明的目光看着那些衙役捕快们。
“都干什么啊?”
“还不赶快给老子干活。”
“你们…你们……”
衙役们的怒喝,随着人群的目光越发危险,而慢慢的变弱。
他们颤抖的握着手中的钢刀,逐渐的靠在了一起,小心的戒备着周围。
而他们越是后退越是害怕,周围的人群就越是步步紧逼。
颤颤巍巍的衙役们心中忽然明白了,周围的这些不是羊,是猛兽。
他们从未被驯服。
之前那么乖巧与软弱是因为他们身上套着缰绳,现在吊在其面前的希望,套在其身上的缰绳已经没了。
而已经吃饱,并拥有一定武装的他们比之前更加的危险。
气氛凝重的就好像平静的火山或干燥的火药一般。
衙役们颤抖着身体畏惧的望着周围,不敢有任何动作。
猎人与猎物的位置发生了转变。
人群中忽然传出了一声怒喝:“他们就是想让我们去死。”
这一声怒吼就如同一道号角,凝重的气氛被打破,灾民们赤着眼睛朝那些衙役们冲了过去。
“和他们拼了。”
“大家一起死吧。”
“杀了他们…”
…
临时衙门中文书账房们缩在桌下微微颤颤,骚气弥漫。
门前,赵托提着吹毛断发的雁翅刀,看着面前乌泱泱的无边无际的人群,看着那一双双赤红的双眼。
叮…
长刀无力地坠下,随之整个人便被人海所淹没。
正如他所说的,数万不怕死的人冲过来,什么武功也没用。
能杀几个人?
又能怎么样?
透过疯狂的人群,可以看见他那起伏着的,木然绝望的脸。
下一刻,那一张脸也被一个脏手所覆盖…
混乱只要开始了,就止不住了。
愤怒的灾民们撕碎了废墟内的所有碍眼之物。
然后便冲出了城南西侧,压抑了无数年的怒火喷薄而出…
“他们不让我们活。”
“外面什么都有,去抢tnd。”
“凭什么他们活的像是个人,而我们却好似畜生?”
“一起死吧!”
乌泱泱的人群从那片被遗忘之地冲出,好是一把大火点燃了整座城市。
也许是被这些人所挟裹,也许是所有人都是同样想的。
只在顷刻之间,整个八百里城便陷入到了比之前天灾那天晚上还要疯狂的混乱之中。
每个人就只有一种选择,加入到狂欢之中或者被撕成碎片!
…
地府衙门内。
这时比往日还要更加的吵杂。
白无常们忙碌的整理着不断传来的情报,黑无常们面色冷然的进进出出。
在衙门最深处,有三位无常交谈着。
“一切才刚刚回到正轨,怎么会突然乱了。”
“而且还糜烂的这么快?”
“这其中必然有事。”
宋通判紧皱着眉头看着手中上传来的情报,然后对着身旁二人说道:“我们必须要介入其中。”
“可…”
“没什么可是的,我等本应就是为守卫人族而存在,在人命和保密之间,我们的选择永远是前者。”
“这一点从未改变。”
“现在这种情况必须由我们来拨乱反正,这也是我们的职责所在。”
“最后的后果由我来负责…”
“这却不必了。”那两位无常对视了一眼,然后郑重的说道:“一起下令吧。”
…
“号!所有八百里城、玉马城、商城…在此的无常,全部出动。”
“此行没有任何限制,只需尽快的平息混乱。”
“任何胆敢阻拦者通通杀无赦。”
“是…”
“秦兵,王孙书…而等去城中。”
“是…”
“王子,张杨……而等去城南。”
“是…”
“李英节,赵子奇……”
一位位被黑色兜袍笼罩在黑色兜袍之下的无常,不做任何掩饰的从地府中冲出,前往全城各处。
因为某人留下的灵符的缘故,每个人的速度都如同鬼魅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