惨白色光芒重新照下,落在将整个阴死关完全包裹的灰雪上,让脏兮兮的雪显得干净了一些。
而在其中仿佛雪人一般的张宝仁等人,在冻得发抖之余,唯一错愕的念头却是。
“阴世竟然还能下雪?”
阴世本身当然并没有风云雪雨一般属于阳世的自然之景。
但有人想要下雪自然便下了。
正所谓…
太为大。
玄曰道。
万事万物皆于大道之中。
因而“太玄如意”也被称作万事如意。
这一灵宝学派的本命法宝之一并非根植于本身变化,那是变化学派的风格,而是针对于天地变化。
就好似张宝仁道韵的加强…超级版,一念冰封千里,一念花开满地,真正的一念之间大道相随。
以己心化为天意,所谓如意,万事皆为心意。
面对着这瞬间就变得寂静死寂的阴死关,城墙上众人还没有从激烈的绷紧状态中反应过来。
就忽然又感觉到天地虚空猛然一震。
只见周围的虚空中突然浮现出了若隐若现的,半透明的飞檐细瓦、窗台陡壁…
隐约之间好似有一栋无形而又庞大无比的八角之楼,以阴死关中心,将其与周围的虚空笼罩于内。
只听砰砰的几声闷响,透明的楼台微微一晃。
通透若无又真实可见的墙壁瓦檐之中,有符文一闪而逝。
数千枚玄妙晦涩,各不相同的符文,让人一看就忘不了,却又记不下…
接着若隐若现的八角楼台便转动了起来,并逐渐隐没归于虚无…
而在下一刻有一座仿佛水晶雕铸而成的宝塔,于阴死关上空之中浮现。
这塔半米多高,七层八角,玲珑剔透,精致的仿佛是一件完美艺术品。
只见塔身轻轻一转,其下那干净的虚空中便有一点扭曲,同时一群半透明好似能量一般的蜉虫便凭空而现。
这些虫子与刚才那些相同,只是数量只有着数千上万只,比起刚才那遮天蔽日看着清冷了许多。
不过虽然数量不多,但是给人的感觉却更加的特殊,更加的诡异危险。
此虫群一出现便不停的变化,时隐时现,扭动间声光迷离变化莫测,但其周围仿佛有一睹没有丝毫缝隙的无形壁垒。
任凭其百般手段,却还是无用功,无法逃脱。
上空的那座玲珑剔透的七层水晶塔,不疾不徐、不紧不慢的转动着,并逐渐落下。
同时虫群可活动,可变化的空间范围也在逐渐的缩小,被挤压的变成了一团,融为了一体…
当玲珑塔落在其的上首之时,那虫群便已然消失,而于原地出现了两面镜子。
一面是为圆镜,背负着阴阳道鱼,双鱼游动仿若生死交融,表面灰扑扑的无光无尘,却又仿佛包含所有。
一面仿佛少女的梳妆镜,外表看着十分普通,就好像是从街边随便买来的。
镜面看着却分外奇特,似乎是由无数微小的镜面拼凑而成,无数的镜面折射出了无数的世界。
让人一眼看去就觉得心神混乱,几欲迷失其中。
宝塔携着两面镜子慢慢落下,于那位手持如意的白衣仙子身前,被其伸手取下了那面梳妆镜。
仙子转头看了身下城墙上的众人一眼,微不可觉得点了点头,然后又与来时一般无声息的消失。
玲珑宝塔也在悠然转动的同时逐渐归于虚无。
只留下了那一面转死化生,阴阳流转,可照彻万物根本的“阴阳生死镜”孤零零的悬于半空。
…
这应接不暇的变化让城墙上的众人都有些恍然。
哪怕此时已经真正的归于平静,还是有点不能安心。
直等了一会儿,发现真的没有了别的变化,这才放松下来。
心里茫然无定是肯定的。
但能修行至此的人都不是什么愚钝之辈。
就算本来不聪明,现在也已然变成了比寻常天才还要天才许多的天才。
虽然一时不知道前因后果,但只要对照一切经历和这一切已然清晰明摆的结果。
念头微微一转,逻辑便被捋顺了,对这其间种种也大致想通了许多…
真正的战斗其实早在凶神将主意打在‘阴阳生死镜’上的那一刻,就已然开始了。
天机、博弈、拨弄因果…这些虚无飘渺,更本质,更高层次的交锋早在不配觉查者懵懵懂懂的时候就在不停的互相倾扎,战得正酣。
最后这场所谓的决战,并非是决定胜负的关键,而是博弈的结果。
所以他们这些来援的无常,真正的任务就真的只是在阴魂之下保护好这座城关…以及自身。
关于“阴阳生死镜”的任务他们从来都不是什么主力,只是一个小兵,用前世的话来说就是整体事件上的一个零件,一个螺丝钉。
想来也是,面对凶神这种层次的存在,当然是兵对兵将对将了。
地府人族又不是没有大人,哪里需要他们这些小家伙拼命,真要混到了那种地步,怕是山穷水尽离灭族不远了。
想明白了这些后,众人都不由而松了一口气,对于地府对于人族的强大多了些信心与自得。
但同时也不由得有些不岔,对于自身的强大对于自身所存在的意义有了些许怀疑。
哪怕任务已然完成,也没有太多的喜悦之感。
不过作为身心都经过蜕变的道士,也不至于太过脆弱矫情。
那些低级的劣质情绪也只是一闪而逝,下一刻便归于现实,轻吐了一口气。
左右看了看,然后熙熙攘攘的动了起来。
或是倒在地上调息自身,或是来到已然僵直的尸体旁哀叹死伤的队友,或是相聚而论,或是独自而坐…
按照各自的情况对任务完成最后的收尾。
张宝仁的两位队友白莫非和包蕾都没什么事,只是在刚才的迷失中不知是经历了什么。
这时都有些萎糜,有些失神的呆立于墙垛旁,看着关外的灰雪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心灵之事最是莫测,因为什么都不知道,张宝仁这时也不知该说是什么?该如何安慰?
为了避免失言,便也无声的坐于一旁,闭幕凝神。
他恢复着损耗的心神,平复着深入骨髓的痛楚余韵,同时无聊的梳理、反思着此次任务的种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