轻轻舒了口气,很有些奄奄地样子。
“其实,即便收下府邸,也未必是自己的。如若人身都不能自主,这附属的房子又哪里是自己的?”
想当初,江陵王执意留他苏长卿,少不得以宁轻轻作为要挟。
如果他苏长卿不为他效力,那么用不了几日,北齐的晋王就会出现在晋安城。
那萧子远虽然也知道详情,但因为苏长卿拿住他的隐秘,故而一时半刻他不敢妄动。但是苏文璟不同,他向来行事十分周全谨慎,无人能拿到他的把柄。
对苏长卿来说,他游历天下的目的是广扩人脉,所以他不想得罪苏文璟。
他顿了下,看着她,“所以,我要离开,离开这晋安。”
他目光放远,看着吴地的天空,心里最底处存着十年如一日的信念,他有他的抱负,不,是执念。
“独在异乡为异客。不曾想,我竟能做这么多年的吴人。”
语气伤感得很。
轻轻一时懵住了,半天才明白师父的意思。
原来师父并非吴人。
她缓缓抬眸,再次看向师父的侧影,他俊逸的侧颜清雅如雪,深眸微凝,隐隐中似有无限的忧伤和惆怅。
她在心底道:原来这么多年,师父无家,一直独自漂泊在外。
思及家族厄运,心中悲痛袭来。
阖府几百人今剩谁?
昌盛时,侯府的锦衣玉食她不曾珍惜过,总是嫌佳肴不更好,上好的织品绣裙她瞧不上眼。
眼花缭乱的珠玉,她总把玩后不稀罕就与那萧子泓一起打了水漂。
无数个碧纱窗鲛绡帐的午睡,玉枕锦被睡着不舒服,繁华时总觉日子似牢笼,总想着外头跑;
姐妹们嬉笑打骂、争强好胜,气得爹吹胡子瞪眼,铮铮鞭子下还改不回头是她宁轻轻。
一朝厦倾,花落人亡。
她再也不是娇嗔任性的侯府千金。
记忆中,一天高似一天的瘦高少年,晨弟隔着纱窗,喊她“二姐”。往昔那些恩怨都化无。
又思及与萧子隽一路来的情感,若说没情深是假,只可惜,横亘两人面前的裂缝太大,家族覆灭,罪臣之女,待罪侍姬,身份悬殊。
她站在他身边,只能靠他那份怜爱存活。她从前在他面前的骄傲和娇嗔,将再也不会存在。
总有一天,她会被厌倦,即便不厌倦,她又如何面对他晋王娶妻生子?她舍弃了一切的恩怨,换得这样的结局值么?她宁轻轻不会心甘情愿。
纵然是情深意长,还是要忍痛断绝,那些心事终只能虚化,掩埋入心底。
宁轻轻虽有愚钝,内心却不是不清楚。
起先泪水安静的淌着,却渐渐化作哭泣,她哽咽地唤了句,“师父——”
再也止不住的嚎哭起来。
这一场哭,直吓得苏长卿六神无主。
没来由地,一直心大的丫头,怎么就对自己要离开有这么大的反应。
他拥住她,缓缓拍了拍她的肩头,安慰道:“丫头,你要是不想离开,长卿便暂不离开。”
*
两个月后,楚地,大雪封门。
房间,炉火旺盛,苏长卿看了眼身旁的她,还安然睡着,只着中衣的胳膊露在外头,遂为她将被子掖了掖。
他拿了挂在那的大氅,披衣走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