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见四爷收回叩着桌几的手。
他握拳,装模作样的轻咳一声。
而后淡淡道:“既然回宫了,朕会养你,而这些,便是朕所有的家当和体己钱。”
若音随意地翻了翻那几本册子。
里面有现银、金条、金元宝、银票,不计其数,而这些,都记在一本册子上。
还有些奇珍异宝,分开记在另一本册子上。
除了这些,有一本册子登记着一些地产、宅子、庄子、铺子。
还有一张册子,记着四爷名下的私人势力,为首的,自然是血滴子。
看到这些眼花缭乱的动产和不动产,若音觉得她马上就要成为大清最有钱有势的人了。
一开始,她以为四爷说的养她,只是每个月固定往永寿宫赏多少银子。
亦或者她的吃穿用度,他全包了。
不曾想,他把所有家当通通都给了她。
很多男人深情地说出“养你”时,他们所认为的“养你”,不过就是喂饱你,让你有的吃,有的穿,有的住。
碰到个富有的男人,顶多在这个基础上,再多拿些钱财养你。
甭管他们有钱没钱,多数男人不会将全部钱财都交给自家媳妇。
即便给了,也会留私房钱。
尤其是这种封建的大清朝,男人视女人为附属品、衣服,就更加不可能将全部身家都给一个女人了。
更何况这个男人还是帝王。
男人养一个女人,是一把双刃剑。
有些说它是蜜糖,有些人说它是毒药。
在若音看来,那种一点一点的喂养,谈不上养,更像是给小费。
这种情况下,男人有足够的退路。
等到哪一天,他把女人抛弃了,对于那个女人而言,这便是毒药。
但要是掏空所有的身家,交给一个女人。
一是代表他信任这个女人。
二是他没有给自己留退路。
这种“养你”,就是蜜糖,才是真正的养!!!
曾几何时,若音幻想过,倘若有那么一个男人,他会给她所有,那么,这个男人一定是个能过日子的好男人。
如果对方刚好是她所爱的话,那就更好了。
但是,当她到了大清后,她觉得这种事情绝对不可能发生在她身上。
现如今,她看着面前一摞高高的账本,整个人就像是被浸在蜜罐里。
且不说他能赚多少,哪怕他只赚一两银子,他会将这一两银子全给她,也足够了。
这样的男人,比那种家财万贯,只分出一小部分的男人要好得多。
此刻,若音就跟做梦似得。
这么腹黑的皇帝,居然这么实诚,她咋这么不信呢?
若音看着一旁的四爷,提出了质疑:“皇上,这里当真是您的全部家当?您就没有别的私房钱了?”
“私房钱?”
若音解释:“就是您没藏别的体己钱?”
对此,四爷坦荡荡地回:“全部家当都让人搬到你的库房来了,你若是能在朕的养心殿,或者在朕身上翻出一个铜板,算你赢。”
若音:“......”
不会吧,还来真的啊?
她以为只是先拿账本给她过目,让她管账呢。
居然还把这些东西都搬到她的库房了,这样让她压力山大!
况且,他经过她同意了吗?真是的!
就在若音琢磨的时候,只听四爷淡淡道:“反正朕的钱财都交给你了,你便再不能随便乱跑,否则,朕就以卷款潜逃的罪名,命朝廷钦差捉拿你。”
闻言,若音微微抽了抽嘴角,不乐意了,“合着您在这等着我呢!”
说着,她还娇嗔地横了男人一眼。
虽然她嘴上这么说,可心里还是甜丝丝的。
毕竟,被一个男人用所有家当绑住,虽然责任重大,却也是深沉的爱。
他给了她所有,妥妥的真爱啊!
若音不缺钱,这些年,她底下的产业遍布大清。
且月上帝国的产业,也命专人在一个月前,全部转移到了大清。
但是,花自个的钱,和花男人的钱,那是不一样的感受。
女人花自己的钱,花的是成就感。
花爷们的钱,花的是幸福感,和被宠爱的感觉。
当然,这个男人得是合法的,得是自个的!
关键是她没有提出这种要求,是他自个主动交给她的。
都说强扭的瓜不甜,感情里,不就是一个愿意管钱,一个愿意被管么?
若音将账本整理了一下,丑话说在前头,“皇上,既然您把这些交给臣妾,臣妾就先收下了。但是呢,您要是触犯了我的底线,我可是会通通还给您,不会再管这摊子事了!”
四爷:“你的底线?”
“当然是,是...”若音也说不出口,只是道:“反正您得说话算话。”
“朕说过的话多了去了,你不说,朕哪知道你的底线?”男人明知故问。
若音咬了咬唇,“就,就是,您从月上帝国回来后,不是昏迷了一阵子嘛,然后醒来的第一天,您说过的话,难道不记得了么?”
“那天啊。”男人故作明白地点了点头,“你是指朕答应你,给你开医馆的事情?”
若音:“不是。”
四爷故意逗她:“不是这个?那就是命人去宫外给你定做珠宝首饰?”
“哎呀,不是这个,那天您不是说了,只爱我一个,只宠我一个的!”若音急得说了出来。
在若音看来,感情当中容易迷失自我,但有必要讲清楚底线。
让他知道,若是触犯了底线,会有怎样的后果。
这样的话,在他被别人诱惑时,就会想到后果,权衡利弊。
见若音主动说了出来,四爷的嘴角勾起一抹不易察觉的笑,“这个朕知道了。”
“不过,朕既然把全部家当给了你,你接受与不接受,那可由不得你,因为朕给你的东西,从来就不会收回!”四爷语气坚定。
末了,还加了一句,“你要知道,旁人想朕这样待她们,都求不来的,你得知足!”
“您怎么又说这种话,这不是耍赖嘛。”若音想起从前在潜邸的时候,他把管家权交给她。
后来她一气之下,就想罢工。
那时,他也是这么说的。
他说“爷给过你的,就绝不收回”!
只不过,那时她是让她帮他管家,现在是将所有都给她,两种性质不一样。
想到这,若音忽然觉得自个说错了话。
就在她心虚的时候,只听男人幽幽地问:“又说这种话?皇后,你记得了?”
“记得什么了?臣妾刚刚说了什么话吗?”若音佯装成什么都不知道的小羔羊。
四爷眸光紧了紧,“适才你说,朕又说这样的话,可这样的话,只有在潜邸的时候,朕才说过。”
听到这话,若音心知露出马脚,忽悠不了。
根据多年的经验,她觉得还是早些认错为好。
至于会不会再犯,以后再说,但态度要是好的。
若音垂着脑袋,态度良好地道:“皇上,臣妾知错了,您对我这么好,什么都依了臣妾,可我明明恢复记忆,还要装做什么都不记得来骗您,我真是个坏透了的女人,我哭,我反思。”
说着,若音攒着手绢,在那伤心的抹泪。
其实呢,眼里一滴眼泪都没有。
若音患上的选择性失忆,其实不是真的失忆,可以说从未失忆过。
虽然表面上看似忘掉了人和事,可对她的影响和阴影还存在于她的脑海和心里。
因为心里有心结,为了逃避心结,这才忘记了一些人和事。
而四爷带她回大清后,所作所为解开了她的心结,加上周遭熟悉的环境,就渐渐的恢复了记忆。
就在若音假装哭唧唧的时候,一双墨色龙纹靴出现在若音低着头的视线里。
然后,男人将她从椅子上拉起来,温和地对她说:“朕此生最讨厌被人欺骗,尤其是女人。但,你独独是个例外。”
当若音听见他这么对她说话时,整颗心就跟触电似得。
她听见他问:“何时记得的,怎的都不同朕说?”
“在圆明园的时候,臣妾就觉得莫名地熟悉,回到永寿宫时,开始记起一些零碎的片段,日子久了,就全部都记得了。”若音如实回。
四爷搬正她的身子,双手固定住她的肩膀,两人就这般面对面看着对方,“其实记不记得,这些都不打紧,最重要的是你在朕的身边。”
他注视着她,深沉地道:“当年,朕不该将你软禁在密室里,如果没有软禁你,或许就不会让你受这些苦。”
若音鼻子一酸,其实,她在意的,不是软禁不软禁,是他为何没有留她。
倘若他开口留她,事情或许才会不一样。
若音牵了牵唇,轻轻地回:“当年,你明知我要跑,为何不留我?”
闻言,男人微微顿了顿,眸光暗淡,“你一副不缺朕,缺了朕照样过,甚至可以过得更好的样子,要朕如何开口留你?”
“可你也从没告诉我,你非我不可啊?”若音说着说着,鼻子就酸酸的,“你太过冷酷无情,忽冷忽热,我根本无法向你坦白心中的想法。”
“而你的心,就像是风筝,一不小心,就飞到了别的女人身边,我又如何在你身边停留?”
说到激动处,她猛然推开面前的男人,美眸中噙着一汪薄雾,委屈而哀怨地瞪着男人。
四爷走近她,一把拉着她的手,将她的手包在掌心。
他对她说:“风筝线就在你的手里,你只要拉一拉风筝的线,不管朕飞到哪里,都会回到你的身边。”
若音摇摇头,坚定地道:“飞走了的风筝,不要也罢,因为即使我拉回了一次,下一次还是会飞走,我只要属于我一个人的风筝,你能够明白我的意思吗?”
“你已经是朕最后一个女人,为何觉得风筝还会飞走?”男人不答反问。
若音:“可那时你根本没有给我安全感,你不信任我,还利用我!”
现在的他,她没话说。
据她所知,他已经好几年没碰过别的女人。
即便她去了月上帝国,他都清心寡欲了好几年。
可以前的他,尤其是失忆时的他,太过冷血无情。
“那时朕失忆了,你失忆不也很矫情,朕何曾嫌弃过你?更何况,朕记得你后,就一直没放弃寻找你,可你呢?明明记得了,还不告诉朕?”四爷一下就扭转局面,掌握了主动权,开始申讨若音。
听得若音莫名的心虚,“人家还不是想趁着这个机会,多考验你一会。”
四爷:“如今验收的如何?”
“人家还没好好考验你呢,你就使诈,让我全给招了。”若音撅着嘴,问他:“你什么时候看出端倪来的?”
四爷:“大年三十的时候,你吃饺子吃着吃着便哭了,朕便知道你肯定记得了以前的事,因为,以前大年三十,朕就是那样同你一起吃饺子的。”
“哼,知道了也不说出来,狡猾的黑狐狸!”关键他知道她恢复了记忆,面上却不显。
背地里却密谋着事情,让她吃醋,再套她的话,让她主动露出马脚。
要说之前,她还不太明白,他让珍嫔演戏,试探出她吃醋又能怎样?
可是现在,她彻彻底底的明白了。
他早就知道她恢复了记忆,所以才故意制造出珍嫔得宠的假象,让她吃醋。
等她回娘家后,再写那么一封信,又让哥哥们配合他表演,他就在永寿宫等她回来,给她制造惊喜。
想起这,若音还是有些不忿,只不过,到底是没一开始那么气了。
因为,那些不忿被这个男人的礼物,他的情话的,他温暖的怀抱给吞噬殆尽。
“音音,你记得朕了,真好。”他抬头,宠溺地揉了揉她的发,“在月上帝国时,没有朕的日子,你过得好吗?”
这个问题,他一直想问她。
可是她不记得他,问了也是白问。
如今她终于恢复了记忆,他便问了出来。
若音不明白他为何突然问这个,正准备嘴硬的敷衍几句了事,可她还没来得及开口,就听男人深沉地道:“咱们都别说谎,成吗?”
听到这话,一直没哭的她,眼眶一热,晶莹的泪珠就像断了线的珍珠,从眼角一滴一滴地滑落。
偏偏面前的男人先她一步说:“没有你的那些年,朕整宿整宿地失眠,太医院给朕开了许多安眠的方子,一开始还管用,可没喝几天,朕又开始失眠了。”
“朕时常去永寿宫,每一次,脑海里都会想起有你在的场景,总是对着空旷的地方发笑,吓得苏培盛去庙里求了好些护身符。”
“朕一直寻找你的下落,知晓你有可能在月上帝国时,就立马动身去找你,所幸,你再次回到朕的身边。”
说着,他的掌心捧着她的脸颊,大拇指拭着她的泪痕,“那么,你呢?”
若音本就因为男人那句“都别说谎”而泪崩。
又听了他深情的说了一番话,整个人哭成了泪人儿。
她的眼前模糊一片,声音哽咽道:“没有皇上的日子里,我明明活得很好,却没办法接受别人的拥抱。不是没有人拥抱我,而是我不想拥抱别人,因为那里没有你的心跳。”
说到这,若音靠在男人怀里,将耳朵贴在他的心脏处,听他心跳里的狂。
那里,他的心跳难得不再沉稳和平静,而是“扑通扑通”跳个不停。
亦如她现在的心跳,跳得那般快。
然后,她继续颤颤地道:“当你出现在月上帝国,再次出现在我面前时,我明明已经不记得你了,可是心却跳动得异常。”
“那时我虽不记得你,却有过一刹那的质疑,我在想,是不是我曾经爱过你,所以你一出现,我还是会心跳得很快,因为曾经心动过的男人,就算很久没见面,再见面还是会心动吧......”
若音来这好些年了,也不是没见过优秀的男人。
在月上帝国的时候,也不是没有人追求她。
只不过,真正的喜欢,真正的爱,从来都不是一开始的炙热如火,而是能够长久地坚守住自己的那颗心,让它只为一个人小鹿乱撞。
即便是忘却了他,忘却了和他的所有,亦是如此。
而且,那些男人也不过是利用她罢了。
他们不是因为她的医术,跟风仰慕。
就是因为别的什么。
就连策凌,恐怕也是因为她像他心中的那个故人。
而他,又正需要她去引四爷到准部开战。
威廉口口声声说她和别的女人不一样,却转手用她威胁四爷,用来换取土地。
这些倒也罢了,关键他们一个个的,不是受过情伤,就是女人如云。
就连虚云那样纯粹的人,一旦沾染上了权利,就开始放纵自我。
这些,通通是这个年代的男人的通病!
她见多了那种很会甜言蜜语,结果生死关头,却置女人于不顾的男人。
甚至,不在背后推你一把,就算好的了。
可四爷不一样,他不善言辞,甚至有些毒舌。
但是每次关键时刻,他都会护着她。
这样的男人,比那些说得天花乱坠,口口声声说爱你爱到能够为你去死的男人,实则爱自己胜过一切的男人要好得多。
可四爷恰恰相反,他鲜少许诺,却能够在危机关头只要她平安就好,他是真正能为她忽视自个性命的那种男人。
若音从来不听男人说什么,尤其是对方甜言蜜语时,她或许还会冷笑几声。
她只看男人怎么做。
光说不做,假把式。
少说多做,真男人。
四爷便是为数不多的少说多做的男人。
他会在遇难时,什么都不说,将她先转移到安全的地方,自个却被追杀到受了重伤,到了濒死的地步。
他会在她生气时,什么都不说,就把全部的家当给他。
当然,或许世上有比四爷更好的男人,可是你爱不爱一个人,其实心里都知道,感情是一件再直白不过的事情。
真正心悦于一个人,眼底心底都只能容得下他一个,即使有再好的人出现,也都看不见。
因为在心底里,他就是全世界最好的那一个。
而若音心底里,四爷便是最好的那一个。
这个教她大道理的男人,告诉她不要在人前露出软肋,否则就给了别人可以伤害她的机会。
还说就算她有软肋,他也会做她的盔甲。
可是呢,这样的大道理,他自个深知却犯了这种低级错误。
他做她的盔甲,却让她成了他的软肋。
爱一个女人、让女人成为自己的软肋,这两样都是帝王最忌讳的事情。
可他通通都做了!!!
他爱上了她,还让她成了他的软肋,拿土地从威廉手中换回了她。
虽然后来追回了双倍土地,那也是他的能力所在。
他护住了脚下这片土地,同时也护住了她。
此刻,无声胜有声。
四爷见若音卸下了身上所有的刺,便打横抱着若音去了里间。
男人这般举动,让若音从感动中清醒。
她不依地道:“我还没跟你和好呢,你信中写得那么气人,我还没跟你算账,不能这么便宜了你,你得放我下来。”
本来她今儿回来,是因为看了他的信,找他申讨的。
谁知道他又是送亲手串的手串。
又是把全部家当都给了她。
还诈出她恢复记忆一事。
接着又真情袒露心声。
这一出又一出的,哄得她心花怒放,思路全被他给打乱了。
现在才想起来,他信上写的那些气人的事儿。
“......”可男人抱着她往里间走,压根就没搭理她这茬。
“不行,你快放我下来!!!”
四爷抱着若音到了里间,见她情绪突然激动,到底是放她下来了,“又怎的了?鼻子不是鼻子,脸不是脸的?”
“反正我很生气,哄都哄不好的那种,哼!”若音大力推了四爷一把,本来紧抱着她的男人,突然双臂一松。
并且,她还听见了骨头断裂的声音。
这些年,每次她生气,他都会紧紧地抱着她,任她怎么挣扎都不松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