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女的身形以及面容都是陌生的,如果不是声音,润泽先生都要认不出来。
陡然做女子装扮出现,是谁都要吓一跳。
润泽先生也是如此,但旋即就回过神,是了,青子少爷与卢翰林喝醉了,不到明日醒不过来,那么薛青要出现在这里就得假扮女装。
不过作女装也是很危险的事。
化作女装出门的事,陈盛是绝对不会同意的,很显然这件事她是瞒着陈盛的,如此与卢翰林喝醉也是她故意的,若不然她大可以以薛青的身份来王家。
这孩子果然胆大且喜欢自己行事。
这孩子是来找他的,私下,目的是不为人知。
“……您有什么吩咐?”润泽先生道,对面前的少女施礼。
从惊讶的一声咿到问出这句是一句话,不管脸上的神情还声音都已经没有了惊讶,平静认真且郑重,更没有质问或者惊慌失措,说明他这一句话的功夫就想明白了很多事,更清楚她的来意。
薛青幽幽道:“果然润泽先生是很懂我的,要是换做康大人或者陈相爷,现在肯定在骂我。”说着笑起来。
因为要压低声音,咯咯的低笑些许俏皮。
润泽先生也笑了,道:“相爷多把您当孩子看待,这是他的殷切关爱。”
薛青点点头,道:“我知道的。”又一笑,“润泽先生不把我当孩子看呢。”
这是在说自己对她没有关爱之情吗?润泽先生并不在意这个,道:“殿下经历了生死,又在红尘俗世历练长成,心智与同龄孩童不能类同。”再次施礼:“臣把殿下当君主看,请吩咐。”
薛青轻叹一声,道:“果然与润泽先生说话很容易,先生懂我。”
润泽先生道:“我知道殿下做事思虑周全,不会意气鲁莽冒险。”
薛青道:“其实也不是,做事总是要冒险的,但是不能怕。”又一笑,“我今日来是想问问陈相爷是不是早就知道青霞先生要死了?”
果然还是因为青霞先生啊,润泽先生默然一刻,道:“是。”
薛青也默然一刻,然后笑了,道:“润泽先生没有说大家都知道会死且不惧。”
润泽先生笑了笑,道:“这个,其实大家做事还是为了不死,为了有好的结果的。”又郑重道,“但我可以说,如果知道会死,大家有些事还是会做,会决然赴死,所以殿下问我,我不隐瞒殿下,也请殿下不要因为这件事与相爷生隙,正如我先前所说,相爷视殿下为孩子关爱,有些凶险的事不想让殿下知道。”说罢一礼。
薛青点头道:“我知道的,相爷视我为孩子,我自己不能真当个孩子。”转头抚过窗,看向王宅的夜色,妓女们的歌舞已经开始了,鼓乐冲天歌声欢快,“这里是原来的谦王府旧院吧。”
润泽先生应声是:“殿下记起来了吗?谦王是您的叔父,亡故与西平巡察,谦王只余一子,如今封地在东阳的东阳郡王,自小体弱多病,看样子谦王一脉要断绝在他手里了。”
薛青点头,想到什么回头,道:“润泽先生是谦王府内官吧?”
内官就是太监。
不止皇宫里有太监,王府也有,都是皇宫内廷统一分派的,当然在王府里当内官就更籍籍无名了,就算混上了品级,也比不得皇宫里在皇帝跟前伺候的小黄门。
他还算是幸运的,谦王死后他没有跟随谦王之子离开京城去封地,重新回了内廷。
他又是不幸的,作为一个十岁就净身的太监,他在宫里勤恳的读书上学,想尽办法蹭听给皇帝讲学的大儒的课,自问才学不亚于寻常士大夫,还不怕辛苦的跑去三衙练武学兵,就为了有一天能担起皇帝的重任,转个武职以不全之身建功立业,然而熬到二十岁的时候却被分去了谦王府,从此不见天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