珊多拉在水银灯起跳的一瞬间就眼睛一亮,爪子一挥,水银灯脑袋上顶着的神秘物体——半块薯片已然消失在女王陛下嘴里。
然后……我开始嘴角抽筋地观察这个小人偶究竟带了多少东西出来。
肩膀上有两根虾条,脸上沾着白色的糖粒,胸前的蔷薇装饰旁边挂着半根香辣丝,袖口上的蕾丝被果酱染上了斑斑点点的绿色,裙子上都是薯条的残渣,腰带里还别着一小块鲜贝,这,难道就是传说中的零食战士?!
在我们的注视下,水银灯不自然地别过脸去:“在大包里闷着很无聊嘛……”
而旁边的珊多拉则猝然之间如迅影般冲了出去,在水银灯身边掀起一阵狂风之后如同没事人一样回到了我身旁,轻轻舔舔嘴唇,打个可爱的小嗝:不是饱嗝,刚才吃猛了。
身上挂满零食残渣的水银灯一愣神间便恢复了一尘不染状态,此刻正两眼发愣地看着前方,浑身上下干干净净,我甚至不无恶意地猜想,珊多拉是不是还帮这个人偶进行了一次除尘灭菌——用舌头。
虽然看不太清楚,不过知道自己这位女王恋人一贯生活习性的我还是猜到,处于饥饿状态的珊多拉在刚才不到一秒钟的时间里恐怕已经将偷吃零食的小人偶全身上下都“清洁”了一遍,不知道水银灯日后会不会留下心理阴影之类。
“哇!都被撕开了!”
神经粗大的浅浅可不管珊多拉刚才干了什么,此刻她正趴在地上的旅行包旁边,从里面一包一包地往外掏已经被撕开的食品袋,一边掏一边悲鸣不已,“我的薯片……我的薯条……阿俊的鲜贝……姐姐大人的鱿鱼丝……小泡泡的蛋糕……除了珊多拉的零食之外全部被撕开了……”
那是,珊多拉的零食里你说不定能吃出什么玩意,水银灯已经半个断牙了,她得保护自己剩下的另一个虎牙。
“而且还没有一包是好好吃完的。”
姐姐大人脸上带着意味不明的微笑,看着仍然强行表示“我不在乎”的水银灯步步逼近,“很浪费哦,水银灯。”
“哼,我只是想……只是想提前吃一点点……里面太黑了,看不清楚,所以撕开了很多!”
看不清你妹!包里没灯吗?
话说给旅行包里安装照明器具的我简直是太闲了吧!
“哼!谁让你这个笨蛋人类把我塞进旅行包的!”最终,被我们三堂会审一样盯了半天,连水银灯脸上也忍不住微微泛红,但很快她就找到了最适合在这种情况下中枪的某元首,“都是你的错!在里面无聊死了!”
好吧,都是我的错,我不应该把水银灯和零食关在一个包裹里——但哪个知道传说中的水主席会干这种小女孩才会干的事儿啊?我说水银灯你现在被驯化的也太厉害了吧?如果仅仅是在我们身边想流露出本心的话麻烦你先找回昔日自己那份温柔善良而不是小孩子的怄气啊!
而且貌似一开始就是你说的,宁可钻进旅行包里也要让我背着吧?
很可惜,别扭状态的水银灯是免疫任何讲道理行为的,我的抗议在她耳边就跟昨晚上的天气预报一样毫无意义,92.3一扭头就又钻进旅行包了,等出来的时候手里捧着本老厚老厚的黑皮大书。
“你这是干啥?”
看着水银灯捧着书向一棵大树走去,我好奇地叫道。
“找个没人的地方,把这本书看完,”水银灯轻巧地飞上树梢,居高临下地看着我们,“然后回家。”
“这就是你要求的游玩?”我顿时产生种一拳揍在棉花上的感觉,早知道这样把水银灯挂在门口晾一天让她看书那效果不一样嘛,“不去玩点有意思的?你让我们一帮天下第一第二第三围着棵歪脖老树围观你看书?”
“你不是不希望我被人看到吗?”水银灯淡淡地说了一句,“最后一天,我不会再给你找麻烦……这样已经很好了。”
“不,你完全不需要如此担心,”知道了水银灯的意图,我不知怎的,竟然有点小小感动,就好像看到一贯惹自己着急上火调皮捣蛋的女儿终于温柔地为自己碰上一杯热茶一样令人热泪盈眶,但下一秒这份感动就转化成了对某个万恶的资本家赤裸裸的羡慕嫉妒恨,“因为这座公园里不会有任何人的。”
“诶?”水银灯大为好奇,“外面的这个世界应该不是你的领土吧?”
“但这里是林雪家的地盘,”我在某个已经快把天灵盖翘到原本后脑勺位置的大先知脑袋上啪的一个手刀,“资本家都是万恶的,永远不要忘记这一点!”
林雪立刻给我一个寸拳:“自己占有整个帝国却羡慕一个乡下财主,皇室成员果然贪得无厌!”
“这算是封建王族和资本主义商人之间的初期矛盾吗?”姐姐大人有点无语地望天,然后我和浅浅俩历史笨蛋就一起茫然地看着她。
资本家是万恶的,但他们的资本往往能给我们带来利益,林雪这个宛若女频主角一样的家伙很好地为我们证明了这一点,在她的安排下,巨大的城市中央生态公园以临时整顿的名义对所有游人关闭,她甚至下令遣散了整个公园所有的工作人员,这个举动让这座隶属于她名下的产业一天内损失了至少两个三室一厅(浅浅的货币单位),但目的却仅仅是让某个人偶开心一下。
即使是水银灯,也无法无动于衷,在浅浅这个超级气氛调节机的作用下,原本应该生性恬淡的人偶少女终于跟我们打成一片,热热闹闹地玩了一整天。
额,我得说,这是真正意义上的打成一片,一开始还玩得好好的,但在潘多拉和维斯卡就身高问题向水银灯表示了委婉的优越感(这俩帝国将军也就这点出息了)之后,我们重现了水银灯刚来到这个大家庭的一幕。
弹幕,爆炸,轰鸣,以及拆迁办。
“你看,现在至少你不用跟林老爷子解释为什么要说谎关停公园了,”当林雪面对已经变成废墟的一大片公园设施黯然神伤的时候,我觉得自己应该说点什么,“这地方真的需要几天时间来整修一下。”
“没事,我早料到会有这一幕了,”林雪站在一片建筑废料上仰天长叹,“修缮费用你出吧,刚才你姐已经答应了。”
……天然黑有两种,一种是莉莉娜那样捡回家切开之后才发现里面是黑的,一种是林雪这样,你不切开都知道已经从里到外黑透了的。
我真的很想用文字记录下今天的一切,一直严肃冷漠的水银灯被我们拉着到处疯玩,展露出开心欢笑,和潘多拉她们一起在空中飞来飞去,互相发射弹幕和训练弹的欢乐一幕(最后两句纯属坑爹),但僵硬的文字却毫无价值,当夕阳终于缓缓下坠的时候,回家的时间到了。
水银灯回家的时间。
说实话,拥有随意穿越世界的技术,拥有时空管理局这样的机关,我对异界分隔之类的别离几乎已经没有了感觉,就好像伊利亚和远坂凛那样,即使现在跨越两个世界,我也随时可以去找她们,这样的分别几乎没有让人伤感的地方,但水银灯,却完全不同。
当离开我们身边,回到那个世界之后,她还会是我们所认识的这个总是生气,总是恶言,总是倒霉,却也总是闹别扭耍脾气撒娇的水银灯吗?
伊利亚和我现在远隔一个位面,但我知道,不论什么时候自己出现在她眼前,对方都会欢呼着扑上来找她的“大哥哥”,而水银灯回到她的世界之后,我却很担心自己将再也看不到她欢笑的一面,当水银灯坚持无论如何也要回到自己世界的时候,我就有了这样的预感。
一旦分别,她和我们的距离将不是空间的阻隔,而是另一种更加无法跨越的鸿沟。
深知蔷薇少女别扭性格的我,对此坚信不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