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呀,看样子是个第六感敏锐的家伙,目标停住了。”珊多拉语调上扬,轻轻向前飘荡一下指示着前方百米开外的一个拐角。
我立刻抱起珊多拉脚下发力向前跑去,感觉跟抱着个大矿灯似的(其实我也是这么用的)。一百多米的距离转瞬及至,拐过由木梁和粗大的金属桩组成的矿道岔口之后,一个矮小粗胖的黑色身影出现在自己眼前,就如珊多拉说的,对方丝毫没有闪避的意思:他已经知道自己被人跟踪了,而且这狭窄的矿道里也丝毫没有可以让他埋伏或者甩掉跟踪者的余地。
嗯,至于我俩被发现也正常,毕竟我跟珊多拉都没隐藏自己的动静。
我飞快地打量一眼前方的矮个家伙,对方穿着一身将头脸完全遮盖起来的黑色袍子,以至于看不出男女也看不出种族,不过根据对方的身材我希望这是个汉子,一个妹子要是长这身材那不论对观众还是对当事人而言都简直是个惨剧。而照面之后对方也在冷静地观察我们……尤其重点观察了一下珊多拉,我猜是因为这颗星球上没见过这么奇怪的照明工具。
矮胖身影还未表露敌友,我抬手想看看能不能跟对方交流:“那啥……你好。”
“你跟踪我,”对方突然开口了,他的视线在珊多拉球身上没有停留多久,最后完全集中在我身上,其声音听上去像是个有点气管病的老年人,嘶哑低沉,“你是什么人?”
他用的是“你”而不是“你们”,这对珊多拉而言真是个悲伤的故事:要没人提醒谁会想到这个金色光球会是个漂亮妹子呢?
“我还想问你呢,”尽管知道对方很可疑,但我还是假装自己是路过且不明真相的群众,“我是路过的冒险者——跟团来的,其他人在上面。”
我故意提及冒险这三个字,就是想看看这个“犯罪嫌疑人”在听到这些字眼之后会有什么反应,结果对方的反应竟然比预想的还果断,他瞅准了我话音落下的瞬间(对一般人而言这是很容易松懈的时刻),突然后跳出很远并飞快地从黑袍下抽出一把怪模怪样的短枪来!
“噗噗噗”,三声古怪的闷响,听上去不像是一般枪械开火的声音,随后我就看到三团灼热的白光从枪管中激射而出向着自己胸口方向飞来,与此同时对方还大喝了一声:“死吧!不开窍的蠢货!跟你们的教廷一起……诶?”
对方的怒喝戛然而止,因为他亲眼看着那三团足以熔穿钢板的灼热光焰中有两团就那么凭空消失了,最后一团还被“古怪的金色光球”给吞了下去。
“貌似你的攻击不怎么管用。”我朝对方耸耸肩。
穿着斗篷的可疑男人再一次表现了自己的果断:他只是微愣一下便意识到自己遇上了没法对付的怪事儿,于是用力把手中的武器朝我脸上扔过来,同时转身就跑!
我看也不看就直接用随身空间将这把奇怪武器收了起来(或许交给飞船主机可以研究出点什么名堂),然而就在自己抬步要追的时候却突然被珊多拉拦住了:“先别追!”
我不解地看了珊多拉球一眼,后者的语气中带有令人浑身发毛的“愉快”感:“我已经潜伏在他的精神世界里,接下来看看这家伙会跑到什么地方,这可比抓住之后严刑拷打洗脑审讯之类有效。对了,你要不要看看夺灵者的猎杀方式?我把心灵视界共享给你。”
我愣了愣,随后刚一点头,便感觉自己沉入了另外一个“视角”中,一个……猎食者的视角。
夺灵者,游走于真实和虚幻之间的致命刽子手(虽然这个词用在珊多拉身上显得很不优雅,然而不得不说这很匹配),心灵与思绪便是夺灵者的真正战场,很多生物都可以拥有强大的躯体和武装,但绝大多数生物无法武装他们的内心——对夺灵者而言,所谓的“意志坚定”和“勇敢无畏”效果是相当有限的,因为你用来武装自己大脑的这些“意志”终究也会变成夺灵者的武器,你由自己内心而生的勇敢,无法抵挡内心自己的背叛。
在夺灵者面前,你的心灵会在你自己都无法察觉的情况下主动放下防御,欣然迎接地狱。
奔逃的黑衣男人在一种莫名的恐惧中拼命远离了那条岔路口,尽管敌人似乎没有追来,那种被穷追不舍的感觉和被猎食者盯上的糟糕心悸却始终萦绕不去,这无来由的心理作用让他只能拼命奔逃,越远越好,并且……越早和“其他人”汇合越好。
他是一个强壮的家伙,而且经受过严格的训练,常年生活在危险夹缝中也让他拥有出众的逃跑技巧,因此没用多长时间他便沿着纵横交错的地下矿道跑到了相当远的地方,并且好像是把某种“东西”给甩掉了。
他惊恐地望向身后,什么都没看到,之前的感觉似乎真的只是心理作用。
黑衣男人紧了紧自己的兜帽,低声咒骂着,以此来增加自己的安全感,随后七转八转地来到矿道尽头,这里是一个竖井,通向地面:在奔逃了很久之后他已经完全远离之前的遗迹了。
从竖井出口颇有些狼狈地爬出来,外面仍然是森林地带,但肯定离那些冒险者能搜索的范围相距很远,“必须尽快把那些地下矿道弄塌……不行,已经被发现了,还是尽快转移的好。”黑衣男人嘀咕着,脚步轻盈迅捷地跑向某个方向,这灵活的身姿与他的体型完全不符。
又跑了许久,一般人……甚至是对森林颇为熟悉的精灵在这种地方长时间赶路恐怕都要迷失方向,但黑衣男人却丝毫没有被眼前到处都一模一样的树墙给迷惑,他很快来到了自己的目的地:一片位于森林内某条小溪边的岩石台地,几十米高的台地上布满青苔,看上去毫无异常。
不过黑衣男人在台地某一侧找到了几块镶嵌在石壁上的石子,他用力扭动这些卵石,石壁上的一片“青苔”便突然闪烁着消失了,露出一个泛着银光的金属门来。
他走向这扇门。
带着瘟疫的种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