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继续下棋。
下到了半夜。
“我在隔壁厢房入榻,如果白相公来的话,我会伺候白相公的……”
田小娥收了白棋,起身说道。
她开口说这话的时候,内心很期待,希望白贵如乡间的汉子,对待自己婆姨那样,粗鲁地直接扑倒到床榻上,像猪栏的猪乱拱,但同时她内心又希望这一切不要发生。
矛盾的,矛盾的想法。
在白贵这里,她觉得自己像个人,而不是一个妾室的女人。
梦总会碎,她希望维持梦久些。
白贵没吭声。
一直等田小娥走后,他都没吭声,没说一句话。
他赎买田小娥并不是为了那档子事。
所以田小娥说这话,他不管是回复答应,还是不答应,都不是一个事。答应了,真和田小娥有关系了,他又如何自处,放到家中?养为外室?
他不一定能拴着野马。
而不答应,则对这女人的一种伤害。
“执白子……”
白贵看了眼残局,已经在棋罐里的白子。
他不知道这是田小娥刻意如此做,还是无意的。
如果是刻意,执白子……,
意思就是说:她愿意今后从良,做个好女人!
不过白贵还是不敢赌。
“晚了,也该入睡了。”
白贵心道,他从棋桌上离开,走到厢房门口,上好门闩。
但等他稍离开片刻的时候。
放置在棋桌上,正亮堂着的煤油灯,围上了一两只蛾子,飞蛾扑火,蛾子是趋光的,当煤油灯旁没有守人时,就会有蛾子围上来。
不过煤油灯是先进的物事,有着玻璃罩。
蛾子进不去,只能贴着灯罩,在这寒夜里暖着身子。
“扫地恐伤蝼蚁命,爱惜飞蛾纱罩灯。”
“子见南子,子曰:‘吾未见好德如好色者也。’”
白贵摇了摇头,将一些杂念斩掉。
南子,是卫灵公的夫人,生性放荡。
孔子这句话是说,“我没有见过喜欢道德如同美色那样的人。”
这句话意为:好色无可厚非,但是不可见色而忘德。
简单来说,好色无碍,这是人欲,但是如果纵欲而忽略道德,这就会让人摒弃了。
他想了想,算是趁此雅兴,学着阳明先生格竹,格了一会蛾子。
儒家门徒,闲来无事,格物致知。
这才有了入睡的迹象。
走到床榻旁,噗地吹了口气,熄了煤油灯。
但煤油灯较为封闭,玻璃罩仍旧暖和,蛾子仍旧停驻了灯罩上面,不肯离去,哪怕里面的灯芯已经暗灭。
蛾子向往的是炙热的灯焰,但能留住,且保护住它的,只有灯罩。
纱灯易燃,而煤油灯更先进一些。
……
逾二日。
田小娥这大扑棱蛾子跟着白贵一道离开。
“我骑马就行,你一个女人家家的,缠了脚,又走不动路,再说我筋骨强健,一些冷风无碍,不用担心……”
白贵低声训斥,让田小娥钻入了他的马车里面,而他则换乘骑马。
虽然商队马车还有,但没有多余的,挤是能挤,但白贵可不想和这群大老爷们在一个马车中,和他爹白友德差不多,酸臭得要命,这时代的人不会太娇贵,洗澡不常洗的……
同样,不洗澡留下的皴,不容易染风寒,相当于保护层。
田小娥轻嗯了一声,放下马车厚厚的布帘,但走了一会路,她又揭开了,询问道:“白相公,你说你格物致知,思想得到了升华,妾身也学过一些诗书,不知道白相公你格的是什么东西?”
《礼记·大学》:“致知在格物,格物而后知至。”
所以儒学门徒在格物的时候,往往会找到一种东西格物,从而知道道理,比如王阳明就是格竹子,格了七日。
虽然说阳明先生什么也没格出来,但格竹七日,对于阳明先生的思想还是影响很大的,有了这次的经历,日后到了龙场悟道。
白贵脸色微窘,不过冷风一吹,看不出颜色。
他想了想,选择如实相告。
大丈夫行的端坐的正!
这事如果刻意隐瞒,也没什么意思。
于是,他慢吞吞说道:“我格的是蛾子,就是飞蛾扑火的那种蛾子,你别多想……”
田小娥红了脸,淬了一口,放下布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