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子从三十里外赶了过来,心头没来由微微一暖。对方有意等候,体恤之情浅而易见。而他说起话来太过随意,叫人乍一听有些糊涂。
“金毛,是指离去妖王的名讳……?”
话说一半,雨子神色羞涩。本来想问贱人,却难以启齿。
“金圣与监寅,乃妖域中两大妖王,一为金毛虎、一为杂毛虎,简而称之为金毛与贱人!呵呵……”林一轻笑一声,转而看着金圣逃去的方向,接着分说道:“百多年前,我误入妖域而遭致追杀。正是那两个妖王紧逼不舍,还将我打成重伤。当时我无路可逃,躲入罗家……”
这是要重提罗家的那段往事吗?雨子‘嗯’了一声,垂下头来,却听林一话语一转,接着说道:“我返回界内之后,两个家伙不肯作罢,继续在仙域侵扰不止,最终又意外投靠德天华家……”
雨子抬眼看去,对方自顾说道:“现如今,两个妖王带着数百之众混入仙境。而各大仙域却视而不见,任其胡作非为,着实蹊跷啊……”
“据我所知,德天乃仙域最为弱小的一家,岂能收服野性难驯的群妖……?”林一话语一顿,转过身来。夜色中四目相视的瞬间,雨子迟疑了下不再躲避。他又道:“金圣与监寅有何企图,不干我事。而他二人屡屡发难,我才不得不针锋相对……”
“你……你在责怪九牧坐视仙域动荡?”雨子眼光闪动,秀眉微蹙,忽而出声反问了一句。
林一嘴角一咧,回道:“我只想带你前去追赶金毛……”
所闻答非所问,雨子却露出浅浅一笑。与人这般对话,还是头一回。而不知不觉之中,倒有一番别样的轻松。她渐渐恢复了往日的平静自如,挥袖示意道:“且行且说……”言罢,迳自飘然前行。其腮边的梨涡娇艳动人,使得这方浓黑的夜色平添了几分旖旎的韵致。
林一冲着袅袅往前的身影稍稍失神。方才那一颦一笑,俨然便是琪儿当年的模样!曾有的陌生,好似也淡去了许多……
“九牧极少过问仙域的是是非非,各家若有纷争,在所难免……”
林一暗暗摇头,身形一动,追至并行,随声问道:“既然如此,之前的老妇人与你本人,岂非领命而来?”
“你说的是黄婆婆,乃家师的一位老仆人。她带着十二花奴来此有何公干,我也不知……”雨子斟酌了下,接着说道:“我此行重在游历,并顺便记下各家升仙者的多少留待转告师门。除此之外,再无其他……”
那分明是十二个前辈高人,却身为花奴?而老妇人更为强大,同样还是一位仆从。九牧圣女,愈发的神秘莫测!
而雨子虽为九牧弟子,竟然对师门的一切所知不多,着实出人意料!其不得仙法相授,独自在仙境历险,皆与一个名门高徒的身份不符。奈何她质朴纯善,依旧毫无怨言而心安理得……
此外,圣女无心过问仙域的是非纷争,却留意起各家仙道高手的人数,又是何意……
这一刻,许是危机的预知,又或是生性中的多疑,林一的心头忽而莫名担忧起来。他隐约觉得,真正的强敌不仅仅只有界外的罗家等人。或许早晚有日,那个神秘莫测的九牧仙域,必将成为更为可怕的对手!
不管是罗家,还是九牧仙域,都会牵扯到雨子。一方是她的义父,一方是她的师父。到那时候,还真是难为了自己……
几句话过后,雨子停了下来。身旁那人默不作声,竟让自己不知该说些什么。是说此行过后难再相见,还是说小筑草亭的风声雨声?或者说,我并非是她……
为了一个女子痴等了六百余年,那该是怎样的一种情?
义父与罗恨子长老,曾为道侣并恩爱一时,最终却形同陌路。那不就是所谓的男女之情吗?自己虽无经历,还是有所见闻。难道林一与那个兰琪儿与他人不同……
循着大致的方向,两道身影在虚空中疾行。而四周暗黑如旧,一切都仿若静止不前。天地之间,好像只有两人的存在。
不知过去了多久,亦不知走了多远。或许,这条路永远没有尽头才好!而天涯有时尽,仙道寂寞多。当云儿意懒,又该何处觅清风……
雨子不由侧首看去,只有一道身影在寂然前行。她想了想,忍不住问道:“林一,你为何修仙……”
林一没有回头,好像还沉浸在纷乱的思绪之中。
雨子无意惊扰,自言自语道:“时至今日,幼时的念头早没了。来日修至黄婆婆那样的境界,已属妄想!而成为她,又能怎样……”
林一忽而身形一顿,从远处收回眼光。他长吁了下,慢慢转向雨子,轻声说道:“过去只图长寿与逍遥,以后只想走我没走过的路!你既然认定自己是雨子,又何妨成为自己……”
雨子跟着止住了去势,一时默然无语。对方话中含义多多,又该如何解读?
林一不再多说,而是手指前方示意道:“且看……”
雨子的心思一直放在身旁,无暇他顾。闻声远望,她神色一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