犹还记得,在一个夜色山谷之中,有个叫作阿烈的汉子曾经说过,‘此酒为我天魔谷中万年的野粟酿造,酒劲可放到一头斑虎。我等的酒量不过饮得下一坛,而你方才所饮乃是一瓮’……
不过,这酒的猛烈,与那万年野粟酒相比还是多有不如。而即便是有着熟悉的三成口味与一成的劲道,也殊为不易!当年几如幻境,此时却亲临实地。而前后两者,又有何干系?
“掌柜的,来一坛酒!”
有人大步而来,随手将一物丢在草棚后,再又与妇人说笑两句,随即便拎着一坛酒转身离去……
林一犹在忖思之际,忽而神色一动,禁不住瞥了眼那离去之人的背影,又看了看手中的空酒坛子,随即转向妇人,诧然答:“你适才所说,作价稍贵一二,该当如何?”他一边说着话,一边冲着草棚子的后方打量。
此前不曾留意,在各家草棚子后方的不远处,还摆放着一个木笼子,里面关着豢养的家禽小兽,无非是锦鸡、野雁,山羊,等等。
妇人又笑了笑,不慌不忙地掰着手指,分说道:“寻常的酒水,一只锦鸡便可换得。而我家的野粟酒,须作价一头山羊,或三张兽皮,或一把砍刀,或两丈麻布……”
林一抬手打断妇人道:“你所说之物,我一无所有。不知可否使用金银……灵石亦可……哪怕是神石……”他话没说完,已自觉理亏,只得嘴角一咧而收声不语。洪荒不认金银之物,灵石、神石对于凡人来说同样无用。而自己的身上又没有换酒之物,这下麻烦了……
妇人抬手撩了下鬓角的乱发,带着风霜的粗糙面颊上,早已没了一丝一毫的笑意。她默默盯着林一,彷如在盯着一个坏人。片刻之后,其漠然开口道:“巨峰谷,还没人敢欺负我一个妇道人家……”
林一双肩一耸,神色无奈,慢慢放下手中的酒坛子。真是冤枉,我林某人何至于如此?
“今日你若不拿出换酒之物,我家阿东不会放过你……”妇人抬手向着对面的山坡,带着几分恫吓的口吻示意道:“三百丈外的大树下,便是我家。只须我呼唤一声,他必将你这个外乡人痛打一顿。骨断筋折,犹未可知!”
林一无语。谁欺负谁啊?林某人明明被你一个妇道人家逼得无言以对,真是开天辟地头一回!谁让我嘴馋呢,活该!
妇人见林一不应声,竟是冲出了草棚子,猛然提高嗓门叫道:“诸位父老乡亲,有人抢我的酒……”
林一吓了一跳,忙道:“莫要叫嚷,我给你便是!”
妇人应变极快,转身面向林一,伸手道:“一头山羊,拿来……”她一个寻常的村妇,此时却气势咄咄而掷地有声!
有了纷争,便有人围观。不过转眼的工夫,四下里便聚集了十余人,还一个个交头接耳、指指点点。
林一咧嘴苦笑,神色玩味。
几个时辰前,还在接受一群凡人的跪拜。而舍弃了仙人的身份与手段之后,竟遭致一个村妇的藐视而变得一无是处。境遇迥异,还真是玄妙万端!之所谓凡心尚存,而属于林某人的凡间已然不在了!
只不过,我林某素来心地坦荡,尚不至于被一头羊逼得走投无路吧?
林一长吁了口气,轻轻抬起手来。
“山羊何在……”
妇人眼光随着林一的手臂移动,却啥也没见到。对方只有一袭布袍,全无身外之物。看来要召唤自家的男人了!她才要出声尖叫,却又猛地一怔……
林一抬起的右手掌心之上,忽而升出一团莹白的光芒。光芒盈盈而动,旋转不停,继而霍然变大。而其本人却双目微凛,气机沉凝。不过少顷,他猛地卷动大袖,所持的光芒倏忽一闪,随即再又砰然炸开,紧接着“嗷嗷”两声,竟是凭空多出两头形体硕大的猛兽,随即“扑通”一下摔在地上。
天降猛兽,竟是两头斑斓的猛虎。其连头带尾不下两丈多长,四、五尺的个高,一双血红的眼中闪烁着凶光,数寸长的尖利獠牙倍显狰狞而凶狠。尤其它双足抓地,虎视眈眈,嘶吼不断,使人不寒而栗!
妇人与围观的众人已是惊得目瞪口呆,各自扭头逃窜。
猛虎嚣张,“嗷”的一声作势欲狂。
“此地还真有斑虎!”
林一稍稍讶然,却下手无情。随其大袖疾甩,“砰、砰”两下,两头凶猛的大虎如遭重击,应声扑地,口鼻溢血而再不动弹,竟是死了一对。他看向那已摔倒在草棚中的妇人,浑然无事般地问道:“一时寻不见山羊,且以两虎抵作酒资,可还使得……”
徒手凭空抓出两头猛虎,不是妖人便是神仙啊!那妇人已吓得面无人色,一边往后挣扎,一边语无伦次答道:“使得……使得……一虎抵得十羊……”
当然使得!草棚后的木笼子不过丈余大小,根本装不下一头猛虎。而这罕见的雌雄猛兽,简直便是神物般的存在,多年来不曾有人猎得,如今却被擒杀了一对,必将震惊巨峰谷上下!
“那我岂不吃亏?”
林一挥袖拂去,瞬间已将草棚子内的酒坛子给席卷一空。他对四下里慌乱的人影视若未见,自语:“再寻些利息……”
一句莫名其妙的话语过后,原地的人影已然消失不见。
异*地同时,三百丈外山坡上的大树下,林一倏然现出身形。他径自走向不远处的洞窟,冲着里面一个烧火的汉子吩咐道:“阿东,给我说道说道野粟酒的酿制之法与来历……”
酿酒之法乃不传之秘,怎可外泄?那汉子诧然失声道:“你……你是谁?”
林一理直气壮地说道:“你家婆娘欺负我了,上门寻仇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