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莱弗利,我给你讲个故事吧。”李准奕脸上的笑容依旧是淡淡的,却多了一些光芒,让人动容的光芒。
跟随志愿者队伍进入灾区之后,李准奕也开始帮忙专业的救援部队进行简单的救助工作,灾区也是分为重灾区和相对轻微一些的地区,李准奕这对志愿者被允许进入救援部队已经清理过的地区,前头部队则继续往重灾区前进。生离死别几乎每时每刻在眼前上演,在大自然的力量面前,人类的渺小一览无遗。
“那是一个垮塌的房子废墟,我们是负责在这里搜索是否还有生还人员的。”李准奕的声音很平静,嘴角还是那抹淡淡的笑容,可是眼底的心痛和悲伤,映在布莱克.莱弗利的眼里却是让人心底不由一揪。
“当我发现她的时候,一位母亲,”李准奕转过头为布莱克.莱弗利解释了一下,“她已经离开了,是被垮塌下来的房子压死的。透过那一堆废墟的间隙可以看到她死亡的姿势,双膝跪着,整个上身向前匍匐着,双手扶着地支撑着身体,有些像古人行跪拜礼,只是身体被压的变形了,看上去有些诡异。”李准奕伸了伸手试图做出那个姿势,但只是努力了一下就放弃了。
“我从废墟的空隙伸手进去确认了她已经死亡,又在冲着废墟喊了几声,用撬棍在砖头上敲了几下,里面没有任何回应。”说到这里,李准奕停顿了一下,脑海里的记忆是那么深刻,“正当大家都撤退开始寻求其他生命迹象的时候,我又把手伸进那位母亲身体下面的空隙摸索了一下,只感觉一股很小很小的力量抓住了我的手。”李准奕看了看自己的右手,又露出了一个微笑,“那应该是个孩子,手不是很大,还可以感觉到整只手都湿湿的,我可以感觉出来,那都是血。”
“‘回来,回来,这里还有个孩子,还活着’,我激动地朝队员们喊道。大家都立刻涌了过来。”李准奕的声音很平缓,但布莱克.莱弗利也可以感受到那言语间的沉重,让她的心也一点点沉了下来、静了下来,“我们用工具合力把上面的水泥墙撬开了,把那位母亲移开,就看到了躺在下面的那个孩子,他应该只有十岁的模样,一张小脸已经被泪水和血水弄得泥泞不堪。他身上包着厚厚的棉被,保持住了他的体温。我们试图把他抱出来,才发现,他的右脚被墙面压住了,无法动弹。队员们急忙去求助救援部队,只有利用工具才能把他救出来。”
说到这里,布莱克.莱弗利的眼睛已经是堆满了泪花,可是却没有发出一点声音,只是这样静静地看着李准奕,静静地听着李准奕。整个世界的时间彷佛就在这一瞬间停止了。
“由于机器过来还要一段时间,所以就留了我一个人在旁边陪伴这个孩子。”李准奕想了想,似乎在回忆那个男生的样貌,“他很像他妈妈。他说他爸爸是位老师,问我他爸爸的学校怎么样了。看着他那双干净的眼睛,我说谎了。”李准奕扯出了一丝笑容,有些苦涩,“我告诉他,我没有到那片区域去,暂时还不知道情况,可是听说那里的情况不严重。其实我是知道的,那所学校完全崩塌了。他可能即将成为一个孤儿,但我不想做这样的猜测。”
“他听了很开心,但是由于失血太多,他的话逐渐开始减少,我有些担心。不断呼唤着队友,让医生快点过来。”李准奕又停顿了一下,才接着说到,“我在小男孩的怀里发现了一部手机,小男孩说是他母亲的,我试图找些话题不让他睡过去,于是就拿起手机看了看,发现屏幕上是一条已经写好的短信‘亲爱的宝贝,如果你能活着,一定要记住我爱你’,当我念出来的时候,小男孩却是笑了,看了一眼就躺在他身边的母亲,很灿烂地笑了。”
虽然李准奕没有说,但布莱克.莱弗利知道,即使是看惯了生离死别,那一刻李准奕也落泪了。因为,此时李准奕清澈的眼底就浮现出了水雾,虽然他的嘴角还是那抹云淡风轻的笑容。
“‘哥哥,你可以给我唱鲁冰花吗?我妈妈总爱唱给我听。’这是那个男孩对我说的最后一句话。”李准奕用一句最简单的话结束了这个故事,他不愿意用过多的话语在去描述那个结尾。
故事的结尾其实很简单,后来,李准奕完整地为这位孩子唱了一遍“鲁冰花”,擦干眼泪,又重新加入了队伍搜寻其他生命迹象。这是他的责任。
在灾区里的时候,这样的场景有很多,即使是见过了再多的生离死别,却总是能够让人潸然泪下。
李准奕脑海里却是一直记得那张满脸血污的脸上,听李准奕念出那条短信之后,绽放出的那个笑容,因为疼痛,嘴扯得弧度并不大,但是眼底的感动和笑容,却彷佛一束阳光直接照进了李准奕的心里,那种感动,言语所无法表达。所以,自那之后,李准奕的脸上就时常挂着这个笑容了。
布莱克.莱弗利擦了擦满脸的眼泪,虽然有些狼狈,但布莱克.莱弗利却不是很在意。侧过头,看着李准奕那有棱有角的下巴弧线,他嘴角依旧是那抹笑容,眼底的水雾已经被擦干净了,虽然还有一些悲痛,但更多的却是充满希望的期许。猛然,布莱克.莱弗利似乎知道了自己来中国的理由了。
“奕,那首……‘鲁冰花’怎么唱的?”布莱克.莱弗利好奇地问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