柏灵面色如常,转头轻声道,“婆婆,看来咱们宫里,大概有这位公公的私人呢。您多留心吧。”
郑淑这才回过神来,应声点头。
“那我走了。”柏灵重新扛起地上的小木桌。
“等等——”郑淑忽然想到,“万一娘娘一会儿醒来要见你——”
“娘娘今日白天不会见我,该交待的我昨日都已经交待过了。”柏灵答道,“您和宝鸳姐姐先忙,今晚回来,我还找您二位有事。”
“啊?……好。”
柏灵挥挥手出了门,留郑淑一人在原地。
她忽然对柏灵有些刮目相看。
细想来,无论是日前在承乾宫与屈修的对峙,还是在宫墙上对屈氏的抚慰……这个姑娘对言语中那些细枝末节的觉察,实在是……敏锐得有些惊人了。
……
晨间的空气清新而湿润,柏灵独自走在去御花园的甬道上。
原本早上醒来还有些头疼,但这会儿出来走走,又觉得神清气爽。
她很快来到御花园假山后的老地方。
她把小桌子摆好,然后将笔墨与纸张铺开,提起笔,柏灵在纸张的左上角依次写下:
「咨询会谈记录·一」
「建熙四十五年春,三月十二日」
写到这里,柏灵略作停顿,犹豫了片刻之后,她用笔将这两行字全部抹黑了。
又另起一行,接着写道:
「psychotherapynote1」
「jianxi45,mar.12」
这是她与贵妃第一次咨询的记录,其实昨天就应该动笔了。
但承乾宫人多眼杂,她不希望自己写到一半,就有什么宫女端着茶盏进来送水,又或是被郑淑、宝鸳撞见自己的笔墨,然后被询问“柏灵你这写的是什么?”
在宝鸳之前许诺的那个“单间”出现之前,这个无人问津的御花园一角,实在是用来做咨询记录最好的地方了。
(以下记录均为英文)
「当前病史」:
1.从孕期中段开始明显情绪低落,恶劣心境持续一年以上,伴有严重自杀倾向,已知自杀行为4次,贵妃的主诉为:“好像只有在想象和准备去死的时候,才能有一点解脱和安慰的感觉”;
2.夜间无法入睡,并出现明显强迫思维——白天发生的负面事件会反复在脑海中盘桓,无法中止,并激起她强烈的内疚、后悔与羞耻感,以至于痛苦到无法睡着;
3.食欲明显下降,近一月来尤其严重,食量跌至每天一次,每次大约半碗粥,但依然不想吃东西。
「关系」:
1.夫妻近似分居,伴侣有新宠,但贵妃对此似乎反应平平;
2.身边有两个相对信赖的仆从,除此之外在宫中几乎不见生人,生活极度闭塞,社交近乎为零。
3.与咸福宫宁嫔是世交,怀孕前两人常常一道切磋骑射,她表现出对这段回忆的强烈怀念;目前贵妃的独子“阿拓”正由宁嫔抚养中;
4.家中有两位兄长,除屈修外,还有另一位被过继给常家的大哥常胜;后者对其影响巨大。
她的骑射、剑术,甚至包括一些粗浅的格斗手段、户外生存技能,均由大哥常胜教习,二人亦师亦友。
在述说这一段回忆时她几次微笑落泪;直到去年两人仍有书信往来,可见是非常重要的精神支柱。
5.与屈老夫人有涉的所有话题,一旦谈及,均刻意避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