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起来,柏灵一直觉得,直觉这种东西,有时可以听之任之放任不管;但在某些时刻,它会比逻辑本身更可信。
因为人难免会遗漏一些信息的细节,但那些发生了却未被自身觉察到的线索,依然在人们的潜意识中存在着,偶尔以直觉的形式出现——
你说不清为什么,但你的本能已经告诉你,有些地方不太对劲。
而现在,林婕妤就是一个这样的存在。
至于这个直觉到底准不准,等十四下一次露面时,应该就知道了。
柏灵翻了个身,目光对上柏奕送来的机器猫。
她把机器猫拿到身侧,无声地凝视着。
这让她舒展了紧皱的眉头,却也不自觉地、长长地叹了一声。
……
“绝对不能让他们继续往咸福宫送药了!”
柏家的院子里,柏奕的话掷地有声。
柏奕皱紧了眉头,“我真就想不明白了,先是什么‘小儿至宝丸’,现在又搞出来什么‘出牙粉’,他们怎么就那么喜欢把水银用在孩子身上?”
窗外偶尔传来虫鸣,柏世钧面容肃穆地坐在自家的客厅桌前,摇曳的烛火映在他和柏奕的眼里,像四把燃烧的火炬。
“不论你说的是真是假,这件事涉及皇嗣,我们还是要从长计议。”柏世钧说道,“现在毕竟是为了缓解小皇子出牙的不适,太医院才——”
“这事儿真的没法从长计议。”柏奕径直打断了父亲的话,他站了起来,神情极为严肃,“我上次去咸福宫的时候就发现了,小皇子身上已经有轻微的汞中毒现象。他还这么小,根本没办法抵御这种剂量的重金属。再吃下去,别说小皇子长大以后脑子好不好使,能不能活过周岁都是问题……我这不是在危言耸听!”
“出牙粉毕竟是民间的常用药啊……”柏世钧有些无奈,声音也透着几分辛苦,“你突然站出来说,这个东西用不得,没人会信你!”
“爹,你好好想想,民间的药和宫廷的药能一样吗?”柏奕眉头紧颦,“就外面街头卖的那些个出牙粉,几文钱就一大包,里面能有货真价实的水银那才奇了怪了。”
柏世钧陷入了巨大的犹豫。
确实,如柏奕所说,宫里的药不一样。
宫里的药别说用料都是货真价实的,剂量也全是实打实地给你放。
柏奕的那一套言辞,虽然闻所未闻,但细听下来,逻辑也同样是自洽的。虽然不知道他到底是从哪里听来的这些,但如果所言为真……
见柏世钧似是依旧有些拿不定主意,柏奕靠近几步,“爹,我之前就和你说过了,一岁以下的婴幼儿照顾起来本来就特别耗神。所有那些、能让一个哭闹的小孩子立竿见影地安定下来的药,全都是以中毒的症状来达到效果的。
“等这些孩子夭折的时候,没人会把他们的死往这些要命的安抚药剂上想,他们只会记得这个孩子从出生开始就不让人省心,体弱又多病!
“爹,你再想想柏灵,想想她现在一个人在承乾宫里。小皇子是贵妃的儿子,如果他真的出了事,贵妃的情形会是怎么样,到时候柏灵又会是什么样?这个风险,我们冒得起吗?”
柏世钧深深地吸了口气,良久,终是沉声道,“……明日我进宫一趟。”
“不,我们一起进宫。”
“你别胡闹!”柏世钧担忧地望着柏奕,“让为父去和王太医争一争就是了,你不要搅合进来!万一触怒了宁嫔——”
柏奕摇了摇头,“这件事要争我们也不和王济悬去争。您帮我争取半天时间就好,剩下的……就交给我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