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看花圃里放着捕鼠夹,”柏灵面色平静地指了指花丛,而后又四下望了望,“那边墙角里也放着捕鼠夹,光是这一眼就看到了七八个……”
“那是用来防猫的,”金枝冷冷地说道,她斜眼睥睨着柏灵,“刚才娘娘不是也和你说了么?夜猫叫起春来没完没了,而且还容易伤了园子里的花。”
“原来如此啊。”柏灵点了点头,“谢谢赐教。”
将柏灵送出了宫门之后,金枝快步折返,再推门进屋时,林婕妤已经不在榻上躺着了。她坐在桌案前,像一个厌学的孩子一样斜斜地伏靠在桌案上,左手用一个怪异的姿势拿着笔,低头写着什么。
“奴婢已经把那个司药送走了。”金枝轻声道,“娘娘怎么自己动起笔了,奴婢来帮您研墨……”
“你也出去。”林婕妤莞尔着说道,她并没有抬头,手里的笔一刻不停地落在纸上。
……
这天上午,柏灵大约在离开承乾宫一个多时辰之后,又很快折返。
一直在院子里写写停停的三人都有些意外,但柏灵也没有理她们,回来之后就一个人匆匆进了东偏殿,而后把门关了起来。
“青莲你去看看?”胭脂轻轻抬了抬下巴,示意青莲去东偏殿看看情况,“别是出什么事了。”
青莲才要抬脚,又收回了步子,“柏司药又没喊我,我过去干什么,先别管别的,干好自己的事吧!”
屋子里,柏灵取出了自己之前做咨询记录的册子,独自坐在了桌前。
即便是在研墨的时候,她脑中也在一刻不停地整理着方才的所见。一些是谈天时林婕妤自己说的,半真半假不足以采信,一些是在翻起居注的时候看到的。
比方说,林婕妤每晚睡觉屋内必须点灯,否则无法入睡——这件事很有意思,这种现象很少在成年人身上出现。需要开灯才能睡着的唯一因素就只有恐惧,对黑暗里潜在危险的恐惧,抑或是对回忆的恐惧;
又比方说,林婕妤有抽旱烟的习惯,她银色的细杆烟枪就放在床榻边的矮柜上。
如果不是起居注里记了这一点,柏灵可能根本不可能留心到这个女人的指尖其实是有些微微泛黄的,事实上当她进入储秀宫的时候,金枝正在准备给林婕妤染指甲——指甲花、研钵、缎带和细线都放在桌上;
这个女人对蔷薇有一种异乎寻常的热爱,在自己的宫院里开了两个花圃单独栽种;
她收集了相当多的鼻烟壶,有一些放在陈列架上,似乎还有更多不喜欢的砸了或是收了起来;
以及,每个月中下旬,她都要去东林寺进香。
……
柏灵一如既往地将这些讯息事无巨细地用英文记录下来。一处细节攀着另一处细节,每一处都像散落的火星,虽然暂时还看不出里面有什么联系。
记录完成之后,柏灵仰靠在身后的椅子上,她伸手撑着额头,若有所思地看着自己落笔写下的东西。
那么就只剩下一个问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