柏灵轻轻揉着刚才被韩冲掐住的地方,目光复杂地看着眼前的这个男人。
“丑话说在前头,韩大人。”柏灵的声音骤然变冷,“刚才的事情我不和你计较,毕竟前段时间在东门那里你帮过我一把,但如果你胆敢再这样对我动手……”
“哦,”韩冲没想到柏灵竟然还要追究他的责任,不由得望了她一眼,“如何。”
“……我就不会再把你的腰牌还给你了。”
说着,柏灵忽地把手中一样事物重重摔在韩冲的脚边。
韩冲低头一看,登时皱紧了眉。
被柏灵摔在地上的是他的腰牌——由北镇抚司敕造,作为锦衣卫身份凭证的腰牌。
这东西的重要程度仅次于他们随身携带的无常本。平日里韩冲都系在腰间,从轻易不取下。
韩冲这才伸手向腰上探了探,那里果然空荡荡的。
“你什么时候……”
“这次是腰牌。”柏灵目不转睛地瞪着韩冲,“下次我会直接递一本折子,把阁下的一言一行都参到宫里去,后果会是什么,大人自己掂量。”
韩冲俯身将地上的腰牌捡了起来,轻轻擦了擦上面的灰。
“有意思,”他木然地望向柏灵,“他教你的?”
“这就不关你的事了。”柏灵低声答道。
韩冲不再多说什么,他重新将腰牌插回了腰间的皮托中,而后目不斜视地走出了侧门,沿着院墙向正门的方向而去。
目送韩冲走后,柏灵独自靠墙休息了好一会儿,才一人进到了西客舍的庭院之中。
她先穿庭过院去了正门,想把柏奕叫回来,却远远看见他真的在和韩冲谈笑风生,韩冲的两个属下远远地跟在他和柏奕的后面,竟是连旁听的份也没有的。
柏灵远远看了一眼,便转身折返回西客舍的庭院,她坐在那两个哭得无比伤心的小沙弥旁边,听他们哭了一会儿,然后递了手帕。
两个孩子都不大,看起来只有八九岁的样子。因为昨日寺中的大灾,所以他们今日所有要做的杂务都被停了下来。可他们也没有心情和其他小沙弥一样回房休息待命。因为这担架上死了的两个少年僧人是他们的师兄,一个叫知远,一个叫知真,是昨夜跟着惠施一起救火,结果不幸殒命的人。
虽然惠施大师确实声名远扬,广受爱戴,可对这两个小沙弥来说,朝夕相处又总是对他们诸多照顾的师兄才是最亲最近的人。一夜不见,昔日里的鲜活面容就变成了焦炭,要接受这一点对成人来讲都属不易,更何况是对孩子。
柏灵一面听一面点头,“所以知远师傅和知真师傅,平日里都是在西客舍里做事的吗?”
“是的啊。”小沙弥擦着眼泪点头。
“一直就只有他们两人在西客舍里做事吗?没有轮班?”
“没有的。”小沙弥摇头,“西客舍不比其他地方,人不好多的,况且贵人住进来,衣食住行都是他们自己打理,所以本来也不用寺里准备许多人。”
柏灵又听他们说了一些知远和知真的过去,才知道这两个通透又温和的少年僧人就像两把大伞,为寺中不少人挡过贵人们的雷霆风雨。柏灵听得亦有几分感动,也双手合十,向着两位死者轻轻鞠躬。
她多少已经有点明白。
西客舍的秘密太多,多到令人感到危险,只能付之一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