慎刑司里,柏灵正靠在石墙的一侧,等候着建熙帝的传召。
关押她的牢房在地下一层,并不完全处于地面以下,透过牢房南面的高窗,柏灵可以看见外面的闪电。
这夜的大雨顺着窗往地牢里渗,又通过四面墙底的排水渠流向更深的地底,水流似乎将整个地牢的温度都降了下去,她看见对面牢房里的犯人把整个身体都埋在了角落的稻草堆里,籍此取暖入眠。
柏灵看了一眼角落里被打湿的稻草,还是放弃了这个尝试。她确实有些冷,但还远远没有到不能忍受的程度。更何况就算这里的稻草没有湿,那儿也一样被老鼠、蟑螂和一些奇奇怪怪的多足爬虫喜欢。
她在下雨之前,取了一些干稻草来,在靠近地牢走廊的一侧铺下了薄薄的一层,现在这里还是干燥的——百无聊赖之际,她抽了三四根稻草出来遍蚂蚱,好打发地牢下的时间。
巡逻的太监举着灯笼,不时在地牢的走廊里巡视,看看每个房里的犯人都在做什么。经过柏灵这里的时候,柏灵听见对方发出了一声略带惊讶的“呦”。
——多数被打进慎刑司里的宫人,在刚进来的时候就会先上一轮刑讯。不论这人在外头有多风光,在从刑架上下来以后,就都变成了半人半鬼的样子。
像柏灵这样,进了地牢还有闲情拿稻草编东西玩的,他在慎刑司待了这么久,也还是头一次见。
柏灵抬头笑了笑,那人连忙避开了目光,装模作样地甩开袖子走了。
在这阴暗潮湿的地牢里,柏灵等得有点儿无聊,却并不怎么害怕。
尽管现在还不知道建熙帝究竟会从十四那里问出多少事情来,但就算这一个多月以来发生的所有事情全部被皇帝知晓,她也有办法暂时保下性命——且不算自己在太后和贵妃两处的分量,只把某些事情拎出来单看,她和建熙帝的立场就是一致的,比如对那位明公真身的探寻。
连蒋三暗自向恭王献媚建熙帝都容不下,又怎么可能允许一个身分不明的幕后人把触角伸进他的后宫和前朝?
只要皇帝提审,她就有办法向建熙帝证明,自己活着比死了有用。
柏灵闭上眼睛,将已发生的一切再一次在脑中过了一边。
是的,没有问题。
目前唯一的变数就是父亲和哥哥,倘若他们在这个时候沉不住气,跑去找了宋家、恭王或是任何其他的什么人求情,就有可能被趁机被人诓骗、落进他人圈套。
柏灵有些担忧地叹了一声……十四应该把那张字条给柏奕了吧,虽然她那张字条意思隐晦,但柏奕应该是能看懂的。
——你俩千万千万,要沉住气啊。
正当柏灵记挂着家中的父兄之时,不远处的地牢大门传来了一阵铁链摩擦的声音——有人推开了慎刑司厚重的牢门。
柏灵有些在意地睁开了眼睛,望向声音传来的方向。
这个时候来这里……莫非是建熙帝已经忙完了他的朝务,要来提审了吗?
很快,柏灵看见有狱卒提着灯笼飞快地走下阶梯,然后站在角落照明,不多时有身着红衣的宫人现身……果然是朝着自己这边走来。
柏灵站起了身,拍了拍粘连在衣服上的稻草——然而眼前来的这位公公她并不认识,那人不是丘实袁振黄崇德当中的任何一个。
“开门吧。”那位公公轻声道。
慎刑司的人连忙上前打开了柏灵所在的牢门,那人隔着铁栅栏,对着柏灵微微一笑,“柏司药,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