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宋伯宗自己,也是从那一年开始,与金人有了联系。”
柏灵目光微凛,“金人的阿尔斯兰部?”
“不,是被阿尔斯兰在今年二月剿灭的维乌部,”衡原君轻声说道,好像他正讲述的是与自己毫无瓜葛的戏文故事,“乌维部用自己和周遭部落的动向,换取大周这边的秋冬补给。”
说着,衡原君抬眸望了柏灵一眼,“也亏得这位部族首领,使得我们始终对金人西北角的势力相对清楚,也有了可制衡和斡旋的支点……”
“这件事皇上知道吗?”
“当然……不知道。”衡原君举棋,正要落在禁手点,忽然又想起了规则,及时改变了落子的方向,“皇帝那么憎恶金贼,怎么可能会允许他们的线人越过我千里的国土,直通内阁大臣的后院呢?
“但宋大人,”衡原君轻声道,他的语气之中带着些微几不可察的嘲讽,“宋大人一向是很懂变通的,这样双赢的事情,他不会放过。更何况,他也从来就没有拒绝过送上门的金银。”
“维乌部既然已经在二月被阿尔斯兰歼灭……”柏灵执白的手有些犹豫,她的目光扫过棋盘上,稍加思量之后,她落下了自己的棋子。
“那现在与宋伯宗联系的人——”
“对,”衡原君飞快地在柏灵的四连处补上了自己的黑子,“就是阿尔斯兰本部……不过阿尔斯兰本人不大信任他,若不是金人的细作这段时间在平京频频受阻,他们也不会主动找上宋伯宗……
“柏司药,用心一点,”衡原君微微颦眉,“再这么乱下,你马上就要输了。”
柏灵望着棋盘,皱起了眉——然而回旋在她脑海里的,始终不是眼前的黑白棋子。
柏灵漠然飞起一手,径直堵住了西南角衡原君的两处活子,“……衡原君你,究竟是在帮谁?”
棋盘上的局面稍稍变得有趣了一些。
衡原君眉头略略舒展,“老实说,我谁都可以帮……不论是哪一方得势,我总能得到我想要的。
“不过我更看好世子。”衡原君轻声道,“那是个好孩子。”
“但他现在一无所知地和恭亲王一起坐在养心殿,”柏灵有些怀疑地望了眼前人一眼,“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被宋伯宗、被叛军围剿。”
“是吗。”衡原君嘴角微扬,“如果他们真的连这点自保的本事都没有,那还是不要惦记皇位了……就现在这种局面,能死在今晚的养心殿,还是远胜于即位后被吓死在龙椅上。”
柏灵拧紧了眉,忽然觉得刚才自己的这个问题实在是有点浪费时间。
“……宋伯宗他们今晚的计划是什么,你知道吗?”
“他们在等建熙帝死。”衡原君轻声道,“皇帝一死,内阁和司礼监就会拿出两份遗诏,后者在黄崇德那里,传位给恭亲王,前者在宋伯宗手上,传位给祺王。
“然而,前一份遗诏并不会起到什么作用,因为左卫营今晚就会将恭亲王和世子以谋逆之罪处死,并在适当的时机公布真相。”
柏灵不动声色,但已听得手脚冰凉。
“什么真相?”
“恭亲王在最后一刻得知建熙帝传位之人不是自己,于是在建熙帝的病床前,丧心病狂地弑父,并意图篡位——而光禄寺少卿屈修则在这时带兵赶到,将恭亲王与世子当场擒获。
“原来建熙帝早就预料到恭王与世子会谋反,所以下旨将左卫营今晚的指挥权交到了屈修手中,要他保护祺王……”
说到这里,衡原君轻笑了一声,“虽然漏洞百出,但也算是把故事讲圆了吧……而祺王即位后,第一件事就是割让北境四州给金人,以换取今明两年的休战协议。”
“就是这样了,”衡原君轻声道,“不知道柏司药接下来,想做什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