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
将军若是阵亡,即便夺下了会川,那又有何意义?
越来越多地将士自发寻找随军医师,而后架着他赶到了蓝玉身前。
正当医师准备诊治伤势时,蓝玉却陡然睁开了眸子,严词喝令道:“阵上血战之时,遇有我兵战伤,就听在地,勿令**,吾兵只管向前!”
“大战尚未结束,治什么伤?全军听令!执行计划,奇袭元军!”
话毕,蓝玉竟直挺挺地倒了下去,吓得众人头皮发麻,不知所措!
危急关头,一名参将主动站了出来。
“亲卫及医者留守此地,救治将军!”
“其余人等,随我执行计划,违令者,格杀勿论!”
将士闻言轰然领命,含恨继续追杀元军。
而留守原地的亲卫却是忍不住低声啜泣了起来,望着自家将军那可怖的伤势,久久不能言语。
若是将军折在了这里,那该是多么可惜啊!
会川陷落,明军长驱直入,粉碎了元梁王竭力布置的防线。
与此同时,正面战场上,大将军傅友德发布了全军强行渡江的将令。
是日,雾霭沉沉,不见人影。
西平侯沐英当即前往帅帐,提议道:“现在乃是千年不遇的绝佳战机!元军久守疲累,有着雾霁相助,即便会川奇兵遭遇埋伏,我军亦可趁势渡江,攻破防线,平定云南指日可待!”
原本大将军傅友德还在等着奇兵信号,闻听此言再不迟疑,当即下达将令,强行渡江,猛攻曲靖!
曲靖为云南东部门户,水陆交通要道。
倘若明军得攻破曲靖,那便扼住了云南的噤喉!
如此一来,平定云南,的确指日可待!
震天的喊杀声随之响起,明军将士乘坐渔船竹筏,直奔对岸而去。
因为雾霁天气,不能视人,元军只能听见震天的喊杀声,却不能分辨明军踪影,只能下令箭矢激射,火炮齐发,无差别攻击。
但如此一来,反倒是暴露了元军自身火炮阵地。
进入射程之后,明军当即发动了反攻,敌军火炮阵地自然成为了重点打击对象。
轰隆隆!
炮声震天!
数十门火炮齐发,直奔敌军火炮阵营而去,瞬间焚烧了一切。
在绝对强横的实力面前,所有阴谋诡计都是纸老虎!
元梁王眼睁睁地看着自家火炮被摧毁殆尽,却根本无可奈何,只得不断催促己方军士发起反击!
但足不出户的云南元梁王,又岂是征伐多年的大将军傅友德之敌手,慌乱下达各种军令,败局却是早已注定!
加之会川陷落的军情传来,明军对己军军队展开勇冲猛杀的凌厉攻势,元梁王害怕遭到明军的腹背夹击,更是惶恐不安,早已丧失了据险击敌的信心,仓促之间下达了最后一道将令,命令全军后撤数里,企图重新布阵阻滞势如破竹的明军。
奈何明军顺利上岸后,趁势对元梁王军队发起了更加猛烈的攻势,别说后撤十里,便是百里都不够明军追杀的!
元梁王惶恐之下,只得抛弃大军,率先逃回府城昆明!
主将窜逃,部众无人指挥,随即大败!
明军几乎毫无风险地成功登录,一番厮杀之下成功击溃元军,彻底粉碎了元军在白石江构筑的防线,并一举俘虏元军精锐两万余人!
大战既毕,明军趁势强攻,几近兵不血刃地夺下了曲靖这咽喉之地。
亲自参战的宣德侯父子难以置信地看着眼前这一幕,产生了不切实际的感叹
宣德侯金朝兴首次对自己一时退缩的决定感到骄傲,尤其是在永昌侯蓝玉几近战死才夺下会川的消息传来后,更是庆幸无比。
皇长孙,当真乃神人也!
自家老二那点水平,即便金朝兴不喜欢他,却还是知根知底。
他能有如此远见卓识,那真是祖坟冒青烟儿了!
因为父子俩的僵硬关系,金元德几乎从不会写一封家信,关切一下自己!
但此次会川之战,他却一反常态地动用了紧急传讯手段,厉声劝谏自己绝不可进军会川!
唯一合理的解释,便是出在那位皇长孙身上!
不过短短几日,同样的诸将议事,却唯独少了一人!
正是那位争抢先锋大将,却险些丧命的永昌侯蓝玉!
听闻那位蓝大将军此刻已然被包裹成了一个粽子,经过多位医师连夜抢救才恢复了一丝清醒,甚至还有四位医师常伴左右,时刻准备着进行抢救,下场可谓是凄惨无比!
即便蓝玉无可争议地立下了头功,但这代价,未免也太大了些!
五万奇兵最后剩余不到三万将士,这还是那名参将明智地选择到达对岸之后鸣金吹角、大造声势,以动摇元军军心的结果,否则战损的将士绝对不止这么一点!
主位之上,大将军傅友德难得露出了笑容,显然对眼前的战局极其满意。
成功强渡白石江,夺取曲靖,平定云南指日可待,恐怕唯一有点麻烦之战便是强攻云南府城昆明了,也难怪这位征南大将军面露笑意。
云南既定,大理段氏等獠几乎可以望风而定,大不了再废一番功夫便是。
自此,整个西南地区彻底平静,他们也可以班师回朝,接受朝廷封了!
一想到这儿,诸将脸上皆是不约而同地露出了喜意。
唯有宣德侯父子,始终面色紧绷,处于懵逼状态。
他们在思考一个问题:那位皇长孙殿下,如何知晓会川之战的?
大明军纪严明,别说泄露军情,就连造谣生事者一旦查明都会定斩不饶!
这么说来,那位远在京师的长孙殿下,更加不可能清楚云南战局啊!
但,他不但知道了,还通过自家老二之手,极力劝告自己父子不可参与会川之战!
这就有些离奇了啊!
难道长孙殿下,当真是一位生而知之的圣人?
一时之间,父子二人被满腹疑惑充斥脑海,根本未曾在意议事细节。
等到西平侯沐英不悦地敲击着案桌,二人这才回过了神来。
“咋了?打就是了!一个昆明怕什么?老子三天就能攻下它!”
为了缓释自身的尴尬,宣德侯再显英雄本色,斩钉截铁地开口。
众人:“???”
征南大将军傅友德恨不得给这家伙一个大嘴巴子,但碍于其资历的原因,大将军只得偃旗息鼓。
金朝兴乃是早年便归顺皇上的老人,早到追随皇上进行渡江之战,随即征伐各地,南征北战,功勋卓著,立下了赫赫战功,即便是傅友德也不好苛责于他。
但这不代表我不可以生气啊!
合着老子刚才讲了大半天,你压根儿就没听对吧?
老子刚才讲的是昆明的事儿吗?
傅友德目光不善地盯着金朝兴,期待后者给出一个合理的解释。
岂料金朝兴一脸懵逼地看着他,满脸的茫然与不解。
沐英见状忍不住咳嗽了两声,简短解释道:“据悉,元梁王逃至晋宁,突闻己军精锐被全部歼灭,知事不可为,于是举家跳入滇池赴死,亲率左丞等自杀于滇池!”
“也就是说,眼下我军的主要敌手已不是元梁王,而是云南的地头蛇,大理段氏之主,段功!”
“此人乃是大理国开国皇帝段思平之后裔,北元册封的承务郞兼蒙化州知州,大理第十位世袭大总管!”
“有意思的是,当年红巾军将领明玉珍及其弟明二率兵三万攻打中庆路,元梁王溃败之下逃奔楚雄,得段功出兵援助,和明玉珍大战于吕阁关,保住云南不失,并在七星关击溃明玉珍的兵马,终收复中庆路、夺回昆明,自此段功成为了真正意义上的云南之王!”
“现在,我们应该如何应对这位云南之王?”
几句话讲完了段功的一生,却是将其枭雄的本性描述地淋漓尽致。
大理段氏之主,云南大理世袭大总管,助元梁王击退强敌,成为真正的云南之王!
纵观此人的生平事迹,当属枭雄无疑!
但这和我老金,有半毛钱的关系?
老金瞪着无辜的大眼睛看向了沐英,随后又看向了傅友德,令二人无语至极。
金朝兴这个老东西,怎么总感觉怪怪的?
无奈之下,沐英只得再次开口道:“大理地处云南以西,我军先攻下昆明府城再说,至于这位‘云南王’,究竟是招降还是与否,不急于一时!”
这项提议得到了众将的一致认可,毕竟双鸟在林不如一鸟在手,攻下昆明便代表着残存元朝势力彻底剿灭,他们也算是立下战功了!
回到营帐之中,金朝兴当即喝道:“马上传信给老二,让他前去征求长孙殿下的意见,那个段功到底是招降还是强攻!”
金镇闻言一愣,而后颇为不解地回答道:“父亲,您就这么对那位长孙殿下的意见上心?他只不过是个八岁大的孩子!何必如此?”
呵,八岁大的孩子?
宣德侯闻言嗤笑一声,对金镇怒喷道:“你这没脑子的憨货懂什么?当年你八岁大的时候,还在尿裤子呢!”
金镇:“!!!”
“镇儿,元德这小兔崽子的脾气秉性你也不是不知道,若非万不得已,他绝对不会写这封家信!”
“偏偏这封家信里面,准确预言了会川之战,若非如此,为父也绝对不愿相信这天下竟有如此奇事,但偏偏就发生在眼前啊!”
“去传信吧!接下来大军定会强攻昆明,时间上还来得及,不妨尝试一番,就当是做个保险吧!”
金镇闻言若有所思,随即转身离去。
金朝兴却是面色复杂,独身沉思良久,默然不语。
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
不知为何,他隐隐觉得会川之战才是他金朝兴的宿命之战!
或许年轻之时,自己会觉得即便战死,虽死犹荣!
但是现在,自己并不年轻了啊!
家中还有镇儿,还有元德,还有数百人命!
一念至此,金朝兴忽的兴致大发,快步走进了蓝玉大将军的军帐之中。
见这位勇猛无双的先锋官被裹成了一个粽子,老金不由慨叹道:“年轻就是好啊!受了这么重的伤,还能喘气呢!”
蓝玉:“???”
“小蓝啊,作为过来人,老金不得不说你两句,先锋官不是那么轻松的啊,像你这般孤身杀入敌阵,损兵折将不说,那简直就是送人头啊,你要……”
“诶诶诶!怎么还吐血了!医师!医师!快来!小蓝吐血了!这治的什么玩意儿?咋还吐血了呢!”
蓝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