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说生龙活虎的雷捕头已经令孩童惧怕,眼前横尸的雷捕头,便是形如恶鬼。
可,这是雷捕头啊,昨晚还过来与她把酒言欢劝她去看疹子的雷捕头。
柳玉珠从没考虑过要嫁给雷捕头,但她把雷捕头当朋友。
她面白如纸。
秋雁靠过来,低声道:“人是在咱们骡车底下的暗箱里发现的,有个客商的小厮起早来检查货物,发现咱们骡车下面有一滩积血,跟着就发现了雷捕头。”
柳玉珠遍体生寒。
“石头!石头!”她四处一找,见到了客栈的伙计石头,马上吩咐道:“快去县衙报案,就说有人杀了雷捕头!”
石头扭头就往外跑去。
柳玉珠再看一眼雷捕头的尸体,想到有人要将杀人的罪名栽赃到她头上,她反而迅速冷静了下来,吩咐秋雁、盘子与其他伙计道:“快去关上客栈前后大门,县衙派人过来之前,外面的人不许进来,里面的人不许出去,一切等知县大人做主。”
秋雁便带人去封门了。
来看热闹的几个旅客不愿意了,尤其是打算今日便退房离开的,纷纷闹了起来:“又不是我们杀的人,凭什么不让我们走?”
“就是,人是在你车上发现的,你们俩又认识,我看就属你的嫌疑最大!”
“对对,昨晚还看你们俩凑在一桌打情骂俏!”
这些男人,平时觊觎柳玉珠的美色,喜欢窥视柳玉珠,真出了大事,谁还有那怜香惜玉的心思,恨不得马上就把杀人的帽子扣在柳玉珠头上,好洗刷他们的嫌疑,免了他们的麻烦。
“看,这捕头脖子上还有咬出来的牙印,你们俩是不是半夜厮混了,发生仇怨,所以你就杀了他!本想早早坐马车转移尸体,没想到被起早的人发现了!”
一群走南闯北的老少爷们,纷纷指着柳玉珠骂了起来。
柳玉珠自知跟他们说不清楚,只想等县衙来人,没想到差役还没过来,雷捕头的家人来了,有雷捕头的老娘、十岁大的儿子,还有雷捕头的弟弟、弟媳、侄子侄女。秋雁可以拦着别人不让进,雷家人总要放行。
“虎子,我的虎子啊!”
雷老太太拨开人群,亲眼看到儿子的死状,雷老太太登时扑了过去,抱着雷捕头雷虎的尸体嚎啕大哭起来。
雷家其他人也扑上去哭成一团。
“是谁,是哪个天杀的害了我的虎子!”哭着哭着,雷老太太突然抬起头,发红的眼睛朝柳玉珠瞪来。
柳玉珠虽然有在宫里磨练出来的心性,对上雷老太太这双眼睛,仍是被唬得后退一步。
就在此时,看客们重新开口了,认定是柳玉珠谋杀情夫。
雷老太太第一个信了,扑过来要抓住柳玉珠,被时刻防备他们的秋雁挡住,牢牢地护在柳玉珠面前,其他伙计们也顾不得看门了,纷纷跑过来保护老板娘。
雷老太太抓不到柳玉珠,便指着柳玉珠破口大骂:“你个挨千刀的狐狸精!仗着有几分姿色就勾着虎子不放,也不嫁他,只想骗他的钱!你肯定是听说我要逼虎子另娶贤妻,虎子也答应了,你就因此生恨,宁可杀了虎子也不放他去过安心日子!你个狐狸精!你还我虎子的命来!”
老太太不管不顾地扑过来,被秋雁拦住,她就抓住秋雁的胳膊狠狠咬了上去,秋雁要防着其他人,竟真被老太太咬住,推搡不开,血眼看着流了出来!
各种骂声冲进柳玉珠的耳朵,各种嘴脸冲进她的视野,柳玉珠仿佛被无数恶鬼包围,无路可逃。
直到,她看见秋雁的血。
恶鬼陡然消失,柳玉珠又站到了人间。
她就不信了,她没杀过人,这些人还真能栽她一个罪名不成!
“去县衙吧,是非曲直,自有知县大人分说。”
拉回秋雁,柳玉珠一把攥住雷老太太的胳膊,往外扯道:“走,咱们去县衙,我比你们更想知道是谁杀了雷捕头。”
雷老太太懵了。
雷二夫妻没懵,跑过来夺回老娘,然后一人扭住柳玉珠的一只胳膊,押着她去县衙。
离开客栈,街上闻讯而来的百姓一边跟着他们往县衙走,一边对着平板车上雷捕头的尸体与鬓发散乱的柳玉珠指指点点,明明还没有证据证明是柳玉珠杀的人,这些百姓已经听风是雨,对着柳玉珠脱口大骂起来。
柳玉珠垂着眼帘,被迫跟着雷二夫妻的步伐往前走着。
此时此刻,她忘了自己与陆询的恩怨,甚至忘了陆询来了本地做知县,她的脑海里,只有雷捕头的死。
是谁杀了雷捕头,为何又要推到她的头上。
浑浑噩噩中,县衙到了。
在县衙外面等候知县升堂的时候,柳玉珠突然想起来,新知县老爷,是陆询。
“别哭,我会对你负责。”
混杂着紊乱呼吸的低哑话语浮现耳畔,柳玉珠蓦地泪盈于睫。
她不用他为那三晚负责,只要陆询能抓到真凶还她清白,他怎么报复她,她都认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