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玉珠又做了两把伞, 才把陆询画好的那把带回了家里的作坊。
此时距离伞成还差六个步骤,其中伞面的折痕烘烤定型只能借用作坊里的烘烤处,柳玉珠必须回来, 否则她就在主街的铺子悄悄做完这把难以示人的伞了。
家里有很多伞在烘烤, 柳玉珠费尽心思把她的三把伞放到了最不起眼的角落, 父亲与两位老师傅想看看她画的伞面, 柳玉珠只展示了她亲手绘制的那两把,然后装作不好意的样子,藏起了第三把伞。
不被父亲发现最好, 万一被发现, 父亲并不知道去年泉河上的那事, 只会震惊她画得居然这么好, 届时, 柳玉珠大可用自己超常发挥了一次糊弄过去。
接下来, 柳玉珠就守在烘烤处的外面, 以防父亲与老师傅去翻看她的伞。
等三把伞烘好了, 柳玉珠一起带回主街的后院, 刷上桐油、阴干、安装伞柄, 认认真真又忙了几日。
伞彻底完成时, 已是四月初。
初二夜里, 陆询过来取伞。
西耳房里点着一盏灯,柳玉珠站在一旁,看陆询打开他的伞,一边缓缓地转动伞柄,一边目光专注地欣赏他绘制的伞面, 然后,他好像发现了什么瑕疵, 伸手摸向船头上的红裙女子。
“有什么问题吗?”柳玉珠不由地走过去。
陆询将伞面朝她倾斜,看眼画中的美人,再看向柳玉珠那张白皙娇嫩的脸,低声道:“似乎将你画胖了些。”
柳玉珠的脸就又烫起来了。
陆询笑了笑:“不怪我,是你这半年学伞过于辛苦,消减了。”
柳玉珠懒得听他调戏,别开脸道:“大人若无事,我回房去了。”
陆询收起伞,问她:“快夏日了,我的夏袍何时做好?”
柳玉珠就让他四月中旬来拿。
陆询思忖片刻,道:“到那时,你哥哥考完院试也回来了,如果他这次中了秀才,你便是秀才妹妹,身份水涨船高,或许真能找到一个愿意伺候你的如意郎君。”
“便是我要嫁,婚姻大事自有父母做主,不劳大人费心。”
没完没了的戏弄人,柳玉珠瞪他一眼,转身就走。
如陆询猜测的那般,四月初十,柳仪考完院试,在府城继续逗留一晚,然后就回了甘泉县。
科举是大事,柳金珠、萧鸿夫妻俩也赶来柳家,关心柳仪考得如何。
柳仪笑道:“我感觉还行,院试发榜快,五月初一就知道结果了,你们都别急。”
萧鸿惯会说漂亮话,都要将柳仪夸成文曲星转世了,又对柳晖、宋氏道:“五月初三我爹庆五十大寿,若温礼中了秀才,咱们家就是双喜临门了。”
宋氏:“那就借你吉言了,温礼真中了,我给你爹送份大礼。”
萧鸿忙道:“娘您别破费,您都送过我们家一颗世上独一无二的金珠了,其他什么都不用准备。”
他话音才落,柳金珠伸手过来,在他胳膊上狠狠拧了一圈。
柳玉珠抿唇偷笑。
接下来的半个月,柳玉珠等人都在盼望院试发榜,柳仪倒是镇定地很,每日都在书房里埋头苦读,柳玉珠给哥哥送茶的时候,与哥哥聊了聊,才知道哥哥已经开始为八月的秋闱做准备了。
“哥哥注意休息眼睛,看两刻钟就站起来去窗边待会儿,哪怕一边默背一边远眺呢,也比一直伏案读书强。”
“放心,哥哥知道的。”
柳玉珠就退出去了,不再打扰哥哥。
到了五月初一,因为离县衙太近,柳玉珠叫上秋雁,一块儿去等着发榜了。
她们俩最先到,没多久,柳金珠萧鸿夫妻、宋氏柳晖也都赶来了。
好多街坊也都来看热闹。
终于,负责张贴红榜的衙役走出来了,百姓们自动让开地方,两个衙役一个涂浆糊一个往上粘贴,大红的榜纸从最后几名缓缓地往前铺开。
柳玉珠翘着脚尖,待一张红榜都贴好,她终于在第六的位置看到了哥哥的名字!
排名第六,也就是说,今年杭州府的院试,那么多考生去考,哥哥不但中了,还名列前茅!
等大家都反应过来,萧鸿高兴地看向妻子,柳金珠已经跑过来,一把抱住了柳玉珠,姐妹俩笑容灿烂,像一对儿娇艳明媚的并蒂海棠。
喜悦过后,一家人齐齐回了柳家。
柳仪听到笑声,从书房走出来,见家人个个面带喜色,就知道自己中了。
得知他是第六名,柳仪也有些意外。
柳晖摸着胡子道:“不枉你娘非要供你读书,我还想呢,这次若没中,就让你一边学伞一边读,两不耽误。”
宋氏笑着推了一把丈夫。
柳仪想了想,对父母道:“二月里,陆大人曾去县学勉励我等,还腾出半日专门为我等解惑,陆大人对我有点拨之恩,眼下我中了,得去县衙拜谢大人才是。”
柳玉珠诧异地看向哥哥。
柳金珠已经问了出来:“大人是如何点拨你的?”
柳仪解释了一番,有意隐瞒了他与陆询的对话,免得消息走漏出去,引起不必要的麻烦,等他拜谢陆询回来,再说陆询要他搬去县衙亲自指点,因为他的名次好,此时消息传出去,无论家人还是外人都不会质疑。
柳金珠听说陆询为每个学子都解惑了一刻钟,并没有特殊关照,就没多问了。
萧鸿道:“我随你一起去吧,先前我邀请大人明日去家里吃席,大人已经应了。”
宋氏笑他:“就没有你混不熟的知县。”
萧鸿拱手:“都是托娘的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