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门大开, 一行马车渐渐驶入城内。
宋幼珺悄悄的撩开车帘,用一只眼睛往外看,入目皆是熟悉的街景, 带着南珑特有的繁华之貌。
虽说她也是后来穿书而来,并不是南珑土生土长的人, 但到底也在这里待了两三年的时间,乍一回来, 还真有一种回家的感觉。
尤其是看见街边有些地方是曾经她和宋六六常去的, 或者是时常路过的, 在记忆力一点点翻过。
她心情颇好。
这一路的连续赶路似乎并没有消磨她的热情, 见到这样的南珑,她兴致很高,趴在窗边就是许久。
姜沂川时不时从书中抬头看她, 嘴角噙着微笑。
皇宫之门也被拉开, 发出巍峨浑厚的声响,侍卫跪在两排迎马车入宫。
马车一路未停,径直行驶向尽欢宫。
宋幼珺下来之后一撇头,率先看见那张金灿灿的牌匾折射着光芒,宫门一开,庭院中是盎然的春色,那些她种下的花和树皆开了花, 被打理的十分漂亮。
尽欢宫已经空了四年之久,先前那位逝去的婧安公主是尽欢宫的最后一个主人, 四年来这里时常有人打扫, 虽就不住人,却仍然能够看出婧安公主生前的得宠程度,凡是殿中摆放的东西, 随随便便拿出来一件就价值千金。
也有不少宫人起了贼心思,整日守着这一座空了的宫殿,自然想从中摸出一两个不起眼但是价值斐然的玩意儿,但先前被清点东西的掌事发现了,立即禀报了皇帝。
而后便是整个宫的宫人皆被处罚,偷东西的那个更是当场处决,后换了一批宫人,再无人敢动这些歪心思。
宋幼珺如今往尽欢宫面前一站,一身绯色衣裙被暖风轻轻撩起,她抬头看着宫殿,好似整个宫殿都鲜活了一般。
站在十步之遥的姜沂川等人见状,都同时沉默了。
仿佛又看见当年,这位身份尊贵的长公主穿着锦绣华服,墨发长披,精致的发髻上带着小金冠,坠下来的流苏发出清脆的声响,一步一步走出尽欢宫,在灿阳之下笑得双眸轻弯。
而此刻,宋幼珺盯着一只从庭院里翩翩飞出来的蝴蝶,跳起来想去抓,无意间看见旁边站着的三人,无奈笑了,一扬手,想从前那样颇有主人的风范,“站在那里做什么?来我宫里喝茶啊。”
姜沂川低眸,将情绪掩过去,露出些许笑意,朝她走去,“我不喝甜茶。”
宋幼珺轻哼一声,“你想喝还没有呢。”
院中芳香扑鼻,与那种特制的香料不同,这些都是来自大自然的香气,沁人心脾。
宋霁已有三年未曾进这个尽欢宫了,回想上一次来,还是他出征前夕,那时的南珑飘摇破碎,大厦将倾,他只得将重担扛在肩上,硬生生的咬牙忍着,一个劲的告诉自己,绝不能倒下,他张开的手臂下,还有母后,还有自幼娇宠的姐姐,还有跟屁虫似的弟弟,以及千千万万的将士百姓。
但上了战场便是生死难定,谁也无法预料他最后会战斗到那一刻,会得来什么结果,那些经验老到的将军告诉他,在战场上被人一刀砍死是再正常不过的事了。
宋霁无路可选,于是临行前在尽欢宫的庭院中站了半夜,直到黎明将至,她悠悠转醒然后披着晨露满是困倦的出现在面前,问他怎么了?
宋霁觉得,他唯一亏欠的就是面前这个嫡亲的姐姐,因自小与她观念不合,看不得她胡作非为,导致两人关系极其恶劣,这些年越行越远,甚至不肯叫她一声皇姐。最后竟然不知她中毒已久。
然而撇开父皇和母后,面前这个人才是这世上,与他有着唯一血缘关系的人。
当初宋幼珺毒发身亡,宋言宁哭喊不止,守在宋幼珺的尸体旁边不允许任何人上前。而宋霁和姜沂川接到消息之后甚至抛下了一众将士,孤身纵马连夜赶回京城。彼时宋幼珺的尸体都硬了,宫中嚎哭一片,宋霁却半个字都说不出来。
他没有哭喊,只是看着宋幼珺的尸体,久久没有任何动作。
那时想着胜仗归来,他一定要抱着皇姐,告诉她哪怕是父皇不在了,她仍然是整个南珑最得宠的公主。
可就这么一眨眼的功夫,皇姐也不在了。
温暖的阳光从高墙跃下,轻飘飘的落在宋幼珺的身上,宋霁看着她伸手摘了一朵小花闻着,忍不住开口道,“皇姐……”
宋幼珺以前是独生女,从没有什么弟弟妹妹,但如今这声皇姐好像刻进骨子里一样,她听到后立即转头,“嗯?”
宋霁慢慢走过去,而后伸手将她抱在怀中,低声叹道,“皇姐,欢迎回来,日后你仍旧是南珑最受宠的婧安公主。”
宋幼珺没心没肺的笑着,拍了拍他的后背,“我的好弟弟,你辛苦了。”
其实平心而论,她对宋霁的亲情及不上宋言宁,但她仍然觉得宋霁应拥有一切,皇位权利以及万人敬仰的声誉,虽说他年纪尚轻,这些东西与他而言是个很大的挑战。
幸好宋霁自己也争气,小时候是板板正正的三好少年,长大后也是顶天立地的君王。
宋霁声音有些颤抖,“不辛苦。”
正说着,站在一旁的宋言宁呜呜咽咽的哭了起来,眼睛通红,一把一把的抹着眼泪。
宋霁松开了她,问道,“你哭什么?”
宋言宁想起当年事,自然悲上心头,还十分委屈,“我也很辛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