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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零五章 (20)(1 / 2)

皇帝难为 石头与水 0 字 2022-01-07

    遥半年俸禄。其余宋远之事,按律处置。

    接下来,宋遥将宋远的爹娘——自己的伯父伯母,出银子送他们回了老家,自此再无来往。

    大同的事了了,陆文韬与蒋文安自然要回帝都来。

    他们这一趟去大同,能将宋远案查清,还一并揭发了大同走私叛国案,这样的惊天大案,也是他们的运气了。回来之后,明湛对二人颇多褒奖。能为朝廷立功,明湛又肯知情,陆文韬心里多了些底气。

    这些日子,面上颇多春风得意之态。

    落了衙,陆文韬就见到公主府的小厮在衙门口儿等侯,道是长公主有请。

    唉,娶个公主老婆就是这样不好,那真是得当祖宗一样供着。公主不跟公婆一道住,反是自有府第。陆文韬身为驸马,想着尽孝就回南丰伯府,若是想着尽忠,就去公主府。

    如今公主有请,陆文韬自然不敢违逆,直接去了公主府。

    其实淑媛长公主找陆文韬也不是别的事,只是想让陆文韬帮着打听郑开浚之事。这样的大事,淑媛长公主也不能是奶嬷嬷听到遥水的话,就轻信了。

    还是让驸马再行打探,方能确认。

    陆文韬原本就对此事不大赞成,此时道,“殿下,郑开浚出的是皇差,到底如何,与咱们无干。依我看,还是随他去吧。”

    淑媛长公主听到丈夫这话,想着自己嫁给陆文韬大几年的时间,夫妻间竟无半分默契可言,难免一阵心灰。不过,她一介妇人,出头露脸之事还是得指望着陆文韬,只得压下心中的不悦,温声道,“驸马也想一想,若是父皇能回帝都,我们也能在膝下尽孝了。”尽孝只是委婉的说法儿,当年陆家与吴婉的官司,人尽皆知。如今吴婉嫁给了沈拙言,而沈拙言是林永裳的外甥。

    林永裳正一品总督,又得帝心,哪个是好惹的。甚至,淑媛长公主耳闻林永裳身份好像与仁宗皇帝时的东宫师范林希有关联……

    此时,不必淑媛长公主点破,陆文韬也知道太上皇回来对他的好处。明湛对陆家素来冷淡,哪里比得上老丈人对他的器重。再者,还有林永裳那颗定时炸弹呢。

    这么一想,又有淑媛长公主开口相求,陆文韬自然尽心去办。

    陆文韬办事很快,且是自相府出来的消息,自然是准的。

    一番思量,淑媛长公主已怀破釜沉舟之心,梳洗打扮后直接去了襄仪太长公主府。

    襄仪太长公主与淑媛长公主一向有交情,侄孙女来了,襄仪太长公主的脸上露出和悦的微笑,招呼淑媛长公主与她一并坐在榻上。襄仪太长公主年纪大了,眼神儿不大好,就近只是又见淑媛长公主眼圈儿微红,忍不住皱眉问,“媛丫头,这是哭过了?谁给你委屈受了不成?”

    淑媛长公主打发了其他人,只留郑嬷嬷在身旁。见襄仪太长公主尚不知郑开浚之事,淑媛长公主更是心痛难言,竟不顾公主的矜持,忽地抱住襄仪太长公主,一阵痛哭。

    襄仪太长公主虽不知原由,想着淑媛长公主定是受了委屈,轻轻的拍着淑媛长公主的脊背,温声道,“有什么事,只管与我说。你放心,我定不会叫你受到半分委屈的。是不是太后给你的那小狐狸精生事了?你是公主,打杀她又何妨。”遥水之事,襄仪太长公一直记在心里,并为卫太后的手段所不耻。

    淑媛长公主哭了一时,见襄仪太长公主一味关怀她的事,心里更添三分伤感,拭一拭泪,本来想把郑开浚之事相告,只是看到襄仪太长公主满头银丝如雪,难免心生不忍,遂道,“姑祖母,我是想着,先前我们想迎父皇回帝都之事,并不大妥。父皇去云贵养身子,这个时候,也不知道身子好了没?我想着,不如我陪着姑祖母一道去云贵,跟父皇请安。见到父皇身子安康,我才能放心呢。”

    襄仪太长公主活的年纪长了,见的世面也多。淑媛长公主这样的话,自然不能骗过她,思量一时,襄仪太长公主皱眉道,“怎么说出去云贵的话来?再说,善棋侯与浚儿就要迎你父皇回来了,介时咱们一家子自然能够团聚。”

    淑媛长公主更是心痛难言,只是一径落泪。襄仪太长公主却是忽然想到什么,脸色剧变,抓住淑媛长公主的手问,“淑媛,是不是你父皇出事了?”

    “没,父皇很好。姑祖母莫要担心,我,我……”

    凤景乾很好,那么……

    无缘无故的,淑媛长公主定不会这样痛哭失声,出此之语?

    襄仪太长公主心口忽地一痛,脸梢瞬间惨白如雪,甚至比那一头霜发都要白上三分。襄仪太长公主一时大惊,手下用力,抓得淑媛长公主腕间一痛,襄仪太长公主急切的问,“淑媛,是不是浚儿出事了?”

    面对着襄仪太长公主恳切中带着三分期待的目光,淑媛长公主泪落更急,想说话,张开嘴,喉间却哽咽难言。

    襄仪太长公主仿佛明白了什么,双眼中带出三分透澈与了悟,自喉间泛出一声带着老人味儿的叹息后,板正的身子向后仰去,没了知觉。

    175、更新 ...

    太皇太后对襄仪太长公主的病情非常担心,若不是卫太后劝着,太皇太后就要亲临太长公主府亲自探望了。

    “淑媛也太不小心了,这样的大事,怎么就敢直咧咧的跟她姑祖母说呢,也不想想老人家什么年纪了。”心头的焦虑使得太皇太后言语之间表现出对于淑媛长公主的不满来,叹气道,“亏得姐姐那样疼她,什么都为她着想,她做事却这样没个分寸。”当初为了怕淑媛长公主受委屈,襄仪太长公主还在太皇太后面前挑过卫太后的不是呢。如今淑媛长公主竟犯此大过,饶是向来偏心自己孙女的太皇太后都不想再庇护淑媛长公主了。

    卫太后道,“想来淑媛也不是有意的。唉,我听皇帝说还是刚刚自镇南王府送了奏章来,只给内阁的几位相臣看过。就是怕姑妈知道了要担心,都没拿到朝里说去,还特意叫人保密的。这事儿,先前连我都不知道。也不知淑媛哪里闻了风声,就这么直咧咧的去给姑妈说去了。”

    “姑妈性烈如火,又是古稀之年了,哪个受得住呢。”

    太皇太后听到这话,未经思量便脱口而出道,“如今你掌管后宫,就是淑媛她们几个丫头,正经也是你的侄女呢。她们哪里不妥当,该管你就去管。否则一个两个这样着三不着两的,倒叫外头的人笑话。”

    卫太后低声应了,又劝慰了太皇太后一阵,方回了寿安宫。

    淑媛长公主自知闯了大祸,回到府里不久,便有寿安宫的懿旨训斥。接着淑媛长公主府关闭,连同大驸马陆文韬都被叫到宫里问讯。

    陆文韬刚知道自个儿老婆惹的大乱子,这事儿,他也逃不开干系。往宣德殿里一跪,脸都不是个色儿了。

    明湛淡淡地问道,“内阁里除了朕,就只有其余五位尚书知道郑开浚的事儿了。朕当时便命人禁口,你是从哪儿打听出来的?”

    四月份,宣德殿里温度适宜,陆文韬却是汗水滂沱,不一时就湿了衣衫,脊背印出成片的汗渍印子来。明湛不说话,陆文韬一时不知该如何对答,宣德殿里安静的落针可闻。

    除了自己的心跳,就剩下自己的呼吸声,安静带给陆文韬难以想像的压力。

    其实没过多久,明湛略批了几份奏章的时间,就见陆文韬脸色惨白的软倒在了宣德殿的地砖上。明湛原未注意,还是何玉轻声提醒,“陛下,大驸马晕过去了。”

    这就晕了,心理素质实在太差。难道晕过去就没事儿了不成?明湛淡淡吩咐道,“取冷水,浇醒。”

    说起来,这也是明湛的一大本事了,啥都没说,就把陆文韬吓个半死。明湛颇为自己的威严暗自得意,事后常就此跟阮鸿飞吹牛不已。不过,这实在是明湛想多了。

    譬如陆文韬,他真不是给明湛吓晕的,他是给自己吓晕的。实在是陆家亏心事做的多了,陆文韬又很擅长脑补。明湛尚未处置,陆文韬就开始想像,如今淑媛公主失势,他私自探听御前机密,夫妻二人都为帝王所厌弃。陆家的将来,可想知而。

    在极其安静的环境下,陆文韬专注于心中虚构出的梦魇,又在明湛的压力下,心里一虚,就此厥了过去。当然,在冷水的作用下,他又很快的清醒过来。

    “臣,臣知罪。”陆文韬把所有的后果想想了一遍,自己都把自己吓死了一回。自古艰难唯一死,想通了这个,陆文韬俯身认罪。

    “朕问你,从哪儿打听来的消息?”明湛又把自己的问题重复了一遍。

    事已至此,陆文韬自知瞒不过,艰难开口道,“臣在刑部当差,是自尚书简大人那里得到的消息。”

    明湛并没有接着问这个问题,反是换个话题,他很好奇,“陆文韬,你认为朕一定会下台吗?还是觉得朕这个皇位做的不稳?朕这个皇帝也做不长久,嗯?”要不怎么能有这么多人专注于谋反呢?

    探听御前是坐实的罪名,陆文韬无可辩白。不过,明湛此话,打死陆文韬,他也不敢认的,陆文韬以头点地道,“臣万死不敢作此想。郑大人之事,实在是公主吩咐,臣不敢不为。”同夫本是同林鸟,大难临头各自飞。到这个时候,也只有各顾各了。

    这年头儿,只要不是谋反,朝廷都不会杀公主。相对应的,驸马的安全就不那么可靠了。反正,公主不常有,而驸马常有。

    只要公主在,公主嫁给谁,谁就是驸马。

    陆文韬心里怕的紧,事到临头,也顾不得“一日夫妻百日恩,百日夫妻似海深”了。何况,他说的俱是实情。再者,陆文韬是真心埋怨淑媛长公主妄自干政,惹下大祸。以至于,整个陆家都跟着吃挂落儿。想到家人,陆文韬拿出一些做为男人的担当,沉声道,“臣所为,俱是臣私自一意为之。陛下,臣家人实在不知内情。”

    话到此处,陆文韬是真的后悔了,明湛明明已经开始用他了。上次他差使办的漂亮,得了不少赏赐,若是他安安分分的为官,不怕没有出头之日。陆文韬悔之又悔,哽咽道,“陛下对臣颇多重用,臣实在不敢有大不敬之心。只是,臣想着,若是太上皇回来,臣身为驸马,兴许能多得些好处。故此,生出妄念,方做下糊涂事。臣对不住陛下,求陛下重重惩处。”

    明湛听了,点一点头,“这里面还是有几分实在话的。”凤景乾若是回来,陆文韬等自然是受益人。血缘是无法改变的,哪怕如他,再如何的厚待淑媛长公主等人,在心里,还是会觉得明艳明雅更为亲切。

    “不过,怕是在你心底,对朕还是有几分怨怼的。”明湛随口问道,“朕用温长枫、用展少希,之前闲置你颇久,你心里肯定不服吧?”

    “臣不敢。”

    “你当然不敢。”明湛哼了一声,“不敢是不敢,有没有就不好说了。之前,二驸马三驸马都是闲差,独你为刑部侍郎,高居三品。朕登基,重用二驸马三驸马,唯独对你陆家不假辞色,陆八之案,重重扫了你陆家的面子,是不是?”

    “臣万死不敢。”

    “怕是你都会想,若是父皇在位,定不会如今对待陆家,是不是?”明湛径自道,“若是父皇在位,说不定淑媛长公主进宫求个情面,陆八之事就不了了之了,对不对?”

    陆文韬面无人色,浑身颤抖,急忙道,“臣家断不敢有此忤逆心,臣弟之事,咎由自取,怪不得谁。陛下断案公道,臣家心服口服。纵然生气,也只是气臣弟不争气罢了。”

    明湛没再接着与陆文韬废话,直接道,“去公主府劝劝长公主,别寻死觅活的了。这个时候,朕不想见到人命,明白吗?”

    明湛竟未直接将他拉出去砍了,或是下大狱,陆文韬惊讶的都没反应过来。明湛给陆文韬这反应逗笑了,看何玉一眼,吩咐道,“赏大驸马二十板子,给大驸马醒醒神儿,也安安大驸马的心。”

    何玉深为同情大驸马,陛下这样宽容的时候可不常见,这位竟然给惊的傻了,白赚了一顿板子。可见,在皇帝面前,反应迅捷也是极为必要的啊。不然,恩典转瞬即逝,能把人悔青了肠子。

    明湛虽然没杀了陆文韬,不过,将他与淑媛长公主一并幽禁于公主府,也并不是什么美差就是了。

    虽说皇上的寿辰过的不大顺遂,期间有西宁侯打杀越侯案,万寿节后,又有郑开浚误伤致死一案。不过,皇帝本人看来可没有丝毫的不顺遂。

    淑媛长公主犯了口舌之过,导致襄仪太长公主中风瘫痪,慈宁宫寿安宫下旨训示后,严命淑媛长公主于府中禁闭反省。同时,大驸马陆文韬窃听禁中语,夺南丰伯长子身份,一并于长公主府反省。

    接着,刑部尚书私泄禁中语,一并降为御史台五品御史。明湛的原话儿是,“你不是话多嘛,去御史台吧,说个够。”

    刑部尚书简涛与刑部左侍郎陆文韬削官的削官、禁闭的禁闭,倒是便宜了刑部右侍郎谭世嘉,原本不显山不露水的人,一跃为刑部尚书,官居正一品,入阁为相。

    当然,这只是表面上大的变动,其余那些覆巢之下碎掉的卵,更不必提了。

    不过,如今人们琢磨的是,淑媛长公主与襄仪太长公主向来走的亲近,而且,非常凑巧的是,襄仪太长公主与淑媛长公主皆是当初叫嚣着要迎太上皇回帝都的主力军呐。

    两位公主说了这话儿才不过两个月吧,结果就一位中风,一位被禁。

    关键是,哪怕有人怀疑,可淑媛长公主这事儿真怨不得别人。首先,淑媛长公主不是傻子,不是别人叫她说什么她就会去说什么的;其次,襄仪太长公主的确是因为淑媛长公主中了风。

    唉,可怜哪,老太太这把年纪了。

    淑媛长公主,您到底是哪边儿的啊?

    您一面喊着迎你亲爹回朝,怎么转头倒替皇上卫太后一系把咱们宗室的老祖宗给坑成这样子了啊?哪怕襄仪太长公主不干嘛,只要老人家在,表示出一个态度儿来,就对咱们有着无比重要的帮助啊!何况老太太虎老雄风在,火力足的很,多好的一把刀啊,就这么瘫了。淑媛长公主,您干的这叫啥事儿啊!

    真他妈坑爹啊。

    这是善棋侯一系对于淑媛长公主的普遍看法儿。

    另外如李平舟等人,宁可相信这是个意外。

    反正李平舟以为,明湛再有本事也指使不动淑媛长公主去把襄仪太长公主给刺激成这步天地!

    两位公主都消停了,不过,此时善棋侯等还未从云贵折返帝都,大家也不知道太上皇的态度,是回?还是不回?如果太上皇回来,看到自个儿亲姑妈中风了,亲闺女被关了……皇上您再怎么雪雪白的表示清白无辜,也不能没您的原因吧?连带责任也得算您一头的吧?

    另一方面,若是太上皇不回来。

    那就走着瞧吧,皇上与卫太后可不是好相与的。

    最为堂兄担心的是逍遥侯与锦衣侯,两人倒是没在善棋侯那奏章上联名,只是,如今帝都这势态,只这风向,就不怎么吉祥。

    马上就入夏了,忽然刮了阵西北风,天气又陡然转凉了。

    宗室朝臣们刚从襄仪太长公主与淑媛长公主的事中回过神来,却不料,接着一个重磅炸弹几乎把人炸的翻了天。

    因为,继上一封奏章后,镇南王府紧跟着又来了一封奏章,其中言道:上封奏章发错了,原是善棋侯父子于猎场误伤,抢救无效,死了。并不是郑开浚,原是写错了的。结果小太监粗心,把错的奏章发了出去,为免帝都误会,故此再发急件,希望皇帝陛下不要误会云云。并附说明了那位粗心倒霉的小太监已被处置啥啥啥的。

    此奏章一到,饶是李平舟也想喷出一口老血来。

    没,没这个玩儿的吧!

    明湛紧绷了数日的老脸微微放松了些,双手合什道,“菩萨保佑啊,幸而郑开浚无事,不然,襄仪姑祖母这样,朕真是没办法与襄仪姑祖母交待了。只要开浚平安,想来襄仪姑祖母一高兴,病情也能好转呢。不然,不只朕与太后,就是太皇太后,也没一日不惦念襄仪太长公主的病情呢。”

    连徐叁都有些无语了,心道,陛下您就坏吧。

    欧阳恪目瞪口呆,半晌方道,“镇南王府,镇南王府这都能发错。”关系到人命的大事好不好?

    兵部尚书顾岳山算是看明白了,马上态度明确的替镇南王府说话,道,“只是小太监粗心了,唉,郑大人虽安然无恙,倒是善棋侯父子可惜了。”陛下真是太有本事了啊。镇南王府发错奏章这种事,不管别人信不信,反正顾岳山不是信的。

    镇南王府那是何处啊?

    那是皇帝陛下的娘家,皇帝陛下的亲爹就是权势赫赫的镇南王。如今太上皇在镇南王的地盘儿上,哪儿能说回来就能回来呢?哪怕回来,也得等陛下登基日久,收复了满朝人心,才能回来吧。

    看皇帝陛下的手段,一封发错的奏章,就令缺少谋略的淑媛长公主亲自出手把襄仪太长公主给刺激个半死。再一封对的奏章,以善棋侯父子的死讯警告了朝中的野心家们!

    顾岳山偷瞄皇帝陛下一眼,再次得感叹,人不可貌相啊。论相貌,皇帝陛下真不出众,论年纪,更是未及弱冠,登基一年,瞧瞧人家这手段,不服都不行。

    刚刚升任刑部尚书的谭世嘉一时间不能了解其间种种的风云变幻、沧海桑田,又不能瞠目结舌的露出蠢相,只得低眉敛目,修闭口禅。

    明湛的脸色已是再由轻松转为暗淡,叹道,“是啊,开浚虽没事,善棋侯这么大把年纪的,一片忠心,为朝廷尽忠,为朕分忧啊……这陡然出了差子,朕实在张不开这个嘴对善棋侯夫人说呢。老太太也一把年纪了呢。唉,这样吧,欧阳,你素来会劝人,你先把事委婉的与善棋侯家的长子提一提吧。”

    欧阳恪心里嘀咕,真是倒霉催的,好差事从来不会落到他头上。不过,皇帝陛下有旨,他也只好遵旨行事。

    善棋侯家的事传了出去,善棋侯府自然不必提了,哭声震天,阖府缟素。据传,善棋侯夫人已经滴水不尽数日,眼瞅着就不行了。

    善棋侯府这丧事虽是大办,不过,宗室里诸多人对于善棋侯府的态度儿却微妙起来。

    两位公主的事,大家还愿意相信皇帝陛下的清白。

    如今善棋侯之事一出,宗室皆心知肚明了:原来皇帝陛下这样厌恶太上皇回朝一事啊。

    当然,大家又不是傻瓜,转念一想:也对,甭说是天下的至尊皇位了。哪怕家里米粒儿大小的爵位,你做老子的既然让了,也没有再要回来的道理。再者,就是亲父子之间为了皇位自相残杀的都不稀奇,何况今上与太上皇并非亲生父子呢。

    还有先前瞧着明湛心慈面软的人也彻底的对帝王的改观,心里骂娘道,这都他娘的谁乱传的闲话儿啊。

    若是这样俐落的解决了两位公主,一位侯爵,都算心慈面软,估计世上就没有不心慈面软的人了。

    人性本贱。

    而且,贱的不可思议。

    先前明湛总是一副笑脸迎人,哪怕朝臣稍有冒犯也不与他们计较,遂助长了许多人的臭脾气。更有甚者,以为帝王好欺。

    结果,明湛宰了善棋侯、搞瘫襄仪太长公主、禁闭淑媛长公主,一系列的手段冷酷凌厉,朝中反倒没了别的声音,一时间,文武百官、朝中宗室俱都忠心不二起来,温驯的仿若牧羊姑娘小皮鞭下温驯的小羊羔儿一般。

    当然,也有为此惊心魂魄、百般为难之人。

    不是别人,就是敬敏大长公主。

    原本,敬敏大长公主为自己的嫡长子魏峭相订了善棋侯家的孙女为填房,结果善棋侯家出了这样的事。这媳妇,还要不要娶?

    如果娶的话,姑娘还得为祖父守孝一年呢。

    魏峭续娶,耽搁些时日倒没什么。庶次子魏迪可是初婚,去年就是卫太后赐的婚。如今魏迪的年纪本就过了正常的大婚年纪,这会儿,若是因嫡长子耽搁了庶次子,就不知道外头人会说什么了。

    其实不必外头人说,就是魏国公都得有意见。

    可是,若是先为魏迪迎娶阮嘉睿进府。虽然阮嘉睿面儿上也是个没啥出身娘家的,不过,到底不是那么回事儿呢。

    若是长媳进门晚于庶媳,那之前的安排还有什么用呢?

    再者,长媳的身份……其实依着敬敏大长公主的意思,哪怕真的要守孝,咬咬牙也忍了的。不过,敬敏大长公主生于皇室、长于皇室,经过见过的多了。

    当初,她本想早早为嫡子成婚,还是卫太后拦了下来。

    那会儿,善棋侯去云贵的事就是朝廷定了的?

    自从善棋侯父子的死讯传来,敬敏大长公主无数次的午夜惊魂,难道卫太后早就知道善棋侯父子去了云贵就回不来?不然,为何卫太后会拦住她为儿子娶善棋侯孙女的事呢?

    一定是的。

    敬敏大长公主反复的想了又想,一定是的。她在一定的程度上了解卫太后的脾气,卫太后向来是不做则已,做必做绝的人,一旦出手,绝不给人翻身的机会。何况,善棋侯要迎太上皇回宫,本身就是对于明湛皇权的挑衅。

    卫太后经过仁宗皇帝末年的储位之争,当初为了凤家兄弟能登储位,于政治上,从未手软。如今,关系到自己的亲生儿子,卫太后更不会客气。

    既然卫太后拦住了那次魏峭的大婚,那么,想来卫太后是不想看到她与善棋侯府之间的联姻的。还有一点,敬敏大长公主清楚的很,连襄仪姑妈都成了那个样子,既然已经动了善棋侯父子,看来,卫太后与明湛是不打算放过善棋侯府的。

    很重要的一点是,善棋侯过逝,眼看这大殡都出完了,结果善棋侯府袭爵的旨意还未下来。那么,将来善棋侯府还在不在,都是一种未期了。

    这样的人家。

    难道她要为儿子结一户这样的姻亲吗?

    敬敏大长公主犹豫了。

    敬敏大长公主正在为儿子犯愁,如今,还有一人,却比敬敏大长公主愁苦百倍。

    此人并非别人,正是收到儿子过逝消息的安悦公主。

    安定侯为了时刻把握帝都的风向,从未断过与帝都通信来往,自然获悉了儿子于镇南王府被误伤过逝的消息。一夜间,安定侯头发半白。

    哪怕老婆厉害,安定侯时不时闹点儿桃色新闻,再沾上家庭暴力啥的。

    不过,自始至终,他都只有郑开浚这一个儿子。

    这个儿子是安定侯二十几年耗尽心血、苦心雕琢而成,况且儿子又份外争气,年纪轻轻的就考中了探花儿,别提多长脸了。

    在帝都的侯门高第,哪个不羡慕他养了个好儿子呢。

    如今,儿子出了趟远差,就这么去了,白发人送黑发人,哪个能不心伤呢?

    顿时,安定侯也没当差的心了。当下就吩咐下人收拾东西,准备带着哭天抢地的妻子回帝都去。儿子出了事,怎么着也得有尸身运回来吧。

    再怎么伤心,也得为儿子收殓发丧吧。

    夫妻两个泪眼人对泪眼人,还没起程呢,就又收到消息:他们儿子郑开浚没事儿,好着呢,安然无恙,死的是善棋侯父子。

    可怜的安定侯夫妇,都不知道要如何反应了。

    不过,在淮扬的大地上,如今论起可怜来,安定侯夫妇不过是受了虚假消息的愚弄,还真担不起一个“最”字儿。

    比起下放到太平县做县令的方慎行,安定侯夫妇还是过的很不错的。

    176、更新 ...

    自从把善棋侯等人解决后,满帝都城都太平至极。

    明湛也有时间与阮鸿飞谈情说爱了,本来想拉着他家飞飞亲亲我我一阵,却发现这家伙有移情别恋的倾向。

    这些天,阮鸿飞一有空闲必捧着一幅美女图瞧个不停,且一面欣赏一面赞叹,种种溢美之词,听到明湛耳朵里别提多堵心了,明湛心道:现在夸画儿上的美女,不定什么时候就夸外头的美女了。这样发展下去,怕绿帽子戴头上,他还傻着呢。

    明湛虽然心眼儿小,不过,他不在外头表现出来,还瞎装大度。连休沐的日子,也没安排约会,体贴的叫阮鸿飞尽情的欣赏美女图好了。只是,在用过午饭后,阮鸿飞照旧要拿出古画鉴赏一番时,他发现放古画儿的地方,古画儿不见了,倒换了幅别的卷轴。阮鸿飞取出打开一瞧,险些笑喷,里面十几个都是明小胖的肖像图。

    阮鸿飞瞧了几眼,就听里间儿传出明小胖呜呜嗯嗯的声音,叫了人心里一阵痒似一阵。阮鸿飞搁下明小胖的美图儿,几进去了里间儿。明湛正摊手摊脚的趴榻上,使唤着貌美如花的小宫女儿给他按摩呢,小宫女手劲儿好,专攻此道,明湛舒服的喔喔直叫。

    阮鸿飞挥了挥手,小宫女行个礼,轻手轻脚的退下了。明湛头都没回,哼哼两声,酸溜溜道,“不看美女了。”

    “哪个美女,不过是幅画儿罢了。”阮鸿飞在明湛身畔坐下,拍了明湛的屁股一巴掌,“再好看,也没你明小胖好看哪。”

    “算你有眼光。”明湛反身坐起来,嘀嘀咕咕的抱怨阮鸿飞,“就一群胖女人,有什么好看的。该死的赵令严,送的什么鬼画儿来,这哪儿是给我做寿礼呢。分明是来离间咱们感情的。我看,林永裳送的那幅画儿要好的多,鸳鸯戏水什么的,多吉祥喜庆哪。”

    阮鸿飞有时觉着明湛跟个文盲也没啥差别了,忍不住与他分说道,“你别有眼不识金镶玉啊。赵令严这幅可是大画家顾恺之的《女史箴图》,也不知从哪儿弄来的宝贝,给座金山都不能换哪。”在明湛的熏陶下,阮鸿飞也养成了以银子衡量价值的俗气劲儿,“永裳那是他自己画的,糊弄你的,拿大街上卖不出二两银子的东西,你还搁卧室里挂着呢,赶明儿赶紧的拿下来吧,不够丢人的。”林永裳这混球儿是摸透了明湛的心思,送幅鸳鸯戏水的烂画儿,明湛还偏就特别喜欢,收到林永裳的画作后足夸了半日,搁他们床边儿日日看着。

    明湛并不是全文盲,实乃半文盲也。

    《女史箴图》的大名,他也是知道的,急忙瞪圆了小眼睛,一脸惊诧的问,“啊?那是《女史箴图》啊?”他就见了十几个胖女人而已。

    当然古时候人们做画儿讲究神韵啥的,不过,那些仕女图,明湛一个都瞧不出好看来,没有半分品味可言。

    明湛顿时疑心病又犯了,“你说,会不会是赵令严在大同城里贪污呢。要不,他怎么会有这样珍贵的物件儿呢。”赵令严又不是啥富家子弟,给座金山都不换的宝贝,赵令严怎么会有呢?虽然他瞧不出哪里好来,不过,这画儿很值钱,明湛还是知道的。

    转念一想,明湛疑神疑鬼道,“那会不会是赵令严自己摹了一幅来坑我呢。”

    “难道我眼是瞎的。”明湛好坑,阮鸿飞于书画一途,堪称大家,自然不会被骗。

    明湛急忙唤了何玉进来,问,“你没把宝贝拿去烧了吧?”原本他气恨阮鸿飞只看画儿不看他,偷拿了那画儿叫何玉塞灶里烧了,给阮鸿飞好看。

    阮鸿飞一听明湛这话,狠掐了明湛屁股一记,明湛“嗷”地痛叫了一声,险些没从榻上跳起来。何玉一哆嗦,忙道,“没,没烧呢。奴才还没来得及烧。”不待吩咐,何玉就道,“奴才这就取来。”转身跑去拿宝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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