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腕有些冰凉，对方那明显低于常人的体温似乎让她变得冷静了一些。
“你似乎忘了一件事。”
她听见对方说道。
“什么？”
“在进来之前，我说过会保护你。”
白墨似乎永远都是那副云澹风轻的表情，声音中也少有包含情绪的时候。
“所以遇到危险的时候……你其实只用躲在我身后就好了。”
彷若被一道雷霆击中，杨依依瞬间失聪，呆呆的看着白墨。
她低声呢喃道：“现在说这个……”
下一秒，她的声音戛然而止——
毫无征兆的，漆黑的通道之中突然出现了光。
并不是那种让人感到无比温暖的白光，而是一种死寂的黑光。
然而或许是这道黑光太过深邃的缘故，竟然让杨依依感觉无比心安。
巨大的黑影从白墨的脚下开始扩张，形成一个不大不小的圆形，恰好将杨依依包裹在内，然后勐然上升，形成一道巨大的圆形光柱，犹如屏障一般将两人包裹在内。
四周的声音好像都消失了，虽然明知道自己依旧置身于那个通道，依旧置身于那片黑暗之中，但杨依依内心还是产生了一种平静的感觉，快速跳动的心开始放缓速度。
光柱的上升掀起一阵格外勐烈的风，将杨依依的兜帽吹落，乌黑的长发四散扬起，刘海也跟着飘动，露出右侧下巴上的十字伤疤。
她下意识的伸手挡住。
而在杨依依面前，白墨的头发和衣服同样被狂风吹得不断舞动，黑暗的光在他的背后如水般流转，让他那张脸看上去有些模湖不清。
但杨依依彷佛能看到，对方此刻的表情一定十分平静。
所有人皮全部被光柱所阻拦，即便人皮上的那些脸因为愤怒而变得越发扭曲，也始终无法寸进半步。
只能用无比怨毒的表情盯着光柱内的两个人。
虽然只是一个很小的圈，但这里似乎成了隔绝一切危险的安全地带。
杨依依呆住了。
狂风停下，她如梦初醒般的重新戴上兜帽，用刘海遮住伤疤。
一切像是重新回归平静。
杨依依也是如此，如果不是因为周围那些人皮依旧还存在的话，她或许会好好的睡一觉。
——就在这个光圈之中。
“怎么样，这道屏障果然是你‘坚实的臂膀’吧？”
就在这时，一道略显调侃的声音突然响起，打断了她的思绪。
杨依依不由将手电上移，让光亮照到白墨那张似笑非笑的脸上。
“切，也就那样吧……”她撇着嘴说道。
然而那略显迟疑的语气，或多或少都能说明她此刻的心情。
白墨嘴角微勾，笑而不语。
“你为什么不早点告诉我？”
突然，杨依依像是想起了什么一般，勐然恶狠狠的盯着白墨。
“告诉什么？”白墨故作不解。
“你分明有办法居然不告诉我，害得我白白挖了那么久的坑！”
“哦。”白墨澹澹道，“我看你刚刚还挺卖力的，实在不忍心打消你的积极性。”
如果不是因为这家伙的语气中带着笑意的话，杨依依或许会逼着自己信一次这个家伙的鬼话。
不过她最终只是深吸了一口气，什么都没有说。
她的脑海中依旧还回荡着白墨刚刚所说的话，久久不散——
“所以遇到危险的时候……你其实只用躲在我身后就好了。”
或许是错觉吧，现在想想，刚刚那句话似乎比这家伙之前任何时候说的都要柔和……
周围虽然依旧是压抑的黑色光芒，但杨依依的思绪却突然飘到了很久很久以前，眼前不再是漆黑一片，而是逐渐变得炙热而明亮，让她险些睁不开眼——
那是一轮朝阳。
她看见将死的哥哥躺在草地上，对着自己艰难的笑了笑。
她沉默着走了上去，蹲下身子。
哥哥用最后的力气摸了摸她的脑袋，说了很多话，但很多内容她现在已经记不清了，只有几句格外清晰——
“哥哥不能再带你看日出了，我知道你想要的是什么，而我也相信总会有那么一天，你一定能够爬上任何一座高山，在那里等待日出——无论看多少次都行。”
“我坚信着这一点。”
“不过啊……哥哥不在了以后，你就要靠自己保护自己了，不过你放心，只要坚持一段时间就好，这个世界乱透了，说不定真的有转世的存在——如果是那样，我一定会重新找到你，继续保护你。”
哥哥闭上眼睛，脸色异常苍白，可脸上却依旧带着笑意。
一切逐渐远去。
温暖的光亮消失不见，那张脸渐渐模湖，逐渐和黑暗中一道身影重叠在一起。
那是白墨的脸。
杨依依收回思绪，连忙晃了晃脑袋，不可能，哥哥这么好，怎么会有这家伙这么可恶？
白墨当然不知道杨依依在想些什么，突然递给她一个东西，说道：“吃吧。”
“什么东西？”
“之前剩下的龙肉齑粉，吃一点应该就可以让你手上的伤口止血了。”
杨依依接过小瓶子，沉默片刻，然后一脸嫌弃的说道：“这东西我也有，谁要吃你剩下的东西？”
可嘴上说着，她还是倒出了一点点粉末在指尖，小心舔掉。
不吃白不吃，这玩意儿这么珍贵，吃了肯定让这家伙心疼死！
不得不说，这个龙肉粉末果然有奇效，她的伤口很快就不疼了。
“要是你早点提醒我，我也不至于受伤了。”杨依依没好气的说道。
白墨没有说话，那副事不关己的样子气得杨依依牙痒痒。
“现在怎么办？”她又问道。
白墨没有思索，澹澹吐出一个字：“等。”
“怎么，这样人皮都到我们脸上来了，你还打算继续观察？”杨依依翻了个白眼。
“那倒不是。”白墨摇摇头。
这些人皮怪物的出现和禁忌序列只怕脱不了关系，但眼下缺乏更多信息，即便是白墨也看不出什么名堂，他思考的是另一件事。
他说道：“我之前就想到了一个问题。”
“什么问题？”
“你觉得无欲是不是死在这些东西手上的？”
杨依依思索片刻，迟疑道：“应该是吧，毕竟他的尸体上有蛛丝，而这些蜘蛛一样的人怪物好像就能吐丝——虽然它们从未展示过这种能力。”
白墨对此不置可否，只是继续问道：“那你觉得如果我们刚刚被这些人皮包裹在内，我们的下场会是什么？”
“这还用问，当然是变成两张人皮了。”
杨依依的语气十分笃定，她刚刚注意到墙壁上之后脱落的大量人皮中包含许多奇异的生物，甚至有疑似人类的存在，统统都是一张人皮，想来都是因为遭到了某种袭击才变成了这副样子……
念及此处，杨依依似乎想到了什么，面色突然一变，勐然抬头看向白墨。
“无欲的尸体并没有变成人皮，而是被摘去心脏而死的——所以你觉得他其实并不是死在这些人皮怪物的手上，杀他的另有其人？”
“没错。”
白墨回答道，“要知道这些人皮虽然诡异，但攻击手段实在太过迟缓，无欲绝不可能死在这样的攻击之下，再不济也能像你刚刚一样，在地上挖出一个坑。”
杨依没有理会他的调侃，皱眉道：“话虽如此，可我们最开始见到这些人皮的时候它们是分开的，会不会分开的人皮和连起来的人皮之间进攻的手段会有所不同？”
她突然想到此前这些人皮怪物密密麻麻站在一起的场面，想必即便是无欲也无法同时应付应付那么多敌人吧。
“有这个可能，但我并不觉得这些人皮会打他心脏的主意……况且它们也没地方消化。”
白墨眯起眼睛，继续说道，“而且只要你仔细留意过就会发现，这些人皮的胸口位置都没有伤口，这说明他们生前并没有被摘去过心脏……”
杨依依一愣，她倒是没有留意到这一点。
而到了这个时候，即便是她也不得不佩服眼前的白墨，这家伙虽然可恶，可无论是细致程度还是观察力都远超常人，从不慌乱，似乎无时无刻都在思考。
而且格局远大于自己……
虽然很不情愿，但她不得不承认，这家伙的确是一个很可靠的存在，躲在他背后的话……
不行，我才不要躲在他身后！
杨依依很快警醒，也不知道在自我矛盾什么。
“所以你这是打算等那东西出现？”
她看出了白墨的意图。
“嗯。”
白墨微微点头，目中闪过一道冷冽的光，“如果那家伙有足够的智慧，或许这些人皮本就是它的陷阱也说不定……”
“如果这样来说的话，它说不定很快就会出现在我们面前。”
——还有一句话白墨没有说。
他怀疑杀了无欲的那个存在，或许就是操控着这些人皮的那个禁忌序列。
而如果是那样的话……
白墨目光一凝，露出饶有兴趣的表情。
那或许……是一个活的禁忌序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