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汗点头,补充一点:“另外,以后的我们也不能再指望什么平行世界,毕竟唯一能进行世界穿梭的陶沃姆长城节点,已经全部被维度恶魔摧毁。估计……我们在如今银河的残破下,已经再也不可能达到陶沃姆曾经的高度了。”
镜弗弄出的未来科技,无法完全碾压当下的另外两家就是再明白不过的证据,至少说明燎原和新帝联,在未来实在进步缓慢。
左吴抿嘴,这个结果自己之前就想过。看来教宗和自己在这方面冥冥中心意相通。
而燎原的大汗也默然,他现在是灰风的人格不假,但拟态追求的全方位逼真注定要求他把气态生物的寿命也纳入考量范围中来。
大汗还是会衰老,还是会死,其人格会沉寂并休眠,构成他目前身体的机群甚至会一道被埋入坟墓,像个真正的
除非他在往后漫长的岁月中克服自己作为灰蛊的,追求逼真的本能。
但那需要花费多少时间犹未可知,以及去掉死亡这人生不可或缺的一部分后,人会与以前出现多大的区别,着实不好估计。
就拿修仙小说来举例,修仙的本质本该是求个自在逍遥,长生也只是个手段,但有多少角色变成只知去追求长生本身,痛苦一世了。
大汗也是这样,他不确定自己将注意力转到克服灰风本能之上时,自己会改变多少,还能不能在创造独属于燎原的神灵的路上一往无前。
此时。
教宗的声音还有些“余音绕梁”。换来的却是在场三人难得的寂静。
虽然寂静。
左吴也越来越认可,自己和另外两人是如此相像。
却就是因为只是相像,大家才要争一争这一点点不同中的高低。
寂静是由教宗的深深呼吸打破的,他忽然张开双臂,像想靠蓬松羽毛,让自己体型更大的野生动物一样。
只不过野生动物让自己看起来体型大是为了威吓敌人,可教宗自己却是想要让自己显得不那么渺小,在命运和岁月中留下一点痕迹。
“我们如此渺小,这样的我们能为银河做些什么?”
教宗轻声:“左吴阁下,我理解你。不想让你最亲近的家人生活在残破且没有未来的银河中当然无可指责。”
“但皇帝阁下,你也呼喊过‘为了全银河’的口号,你是否想过,银河中绝大多数如你我,甚至比你我还要脆弱无数的渺小压根没有离开银河的能力?这里再残破不堪,再没有未来,也是我们唯一的家园。”
“然后,大汗!我也不否认神灵的权柄如此诱人,知道倘若燎原能获得神眷,你们也确实有可能驱散这个世界的阴霾。”
“可你们有没有看见,圆环链接上的那个游戏中,行使天灾飞升后就会直接取得游戏胜利,”
“可胜利之后游戏就结束了,谁也不知道那究竟是什么样的胜利,是玩家的?玩家所操控政权的?还是被游戏存档链接的世界化为了白茫茫一场空,徒留一片混沌的……‘胜利’?”
说完。
教宗深深呼气,暂时停止了话语。
左吴默然,怀中的黛拉缓缓转头,表情无悲无喜。
虫娘问:
“那你呢?把爸爸和大汗的目标贬的一无是处,你自己却甘居渺小,你想做什么?”
教宗缓缓笑起:“很简单,我是渺小的一员,可渺小往往也能聚沙成塔。在今天,我们互相攻伐,消耗的资源可谓奢侈。可这不是浪费,毕竟我们理念不一,目标不一,确实会产生互耗。”
“可若我们从此目标统一呢?”
左吴歪头:“怎么个统一法?我们甚至连目标的定义都莫衷一是。”
“不不不,莫衷一是只是表像,我们的问题只是我们有一个不确定的未来,不确定的人生……”
教宗语气一凝:“还有……不确定的死!”
“对吧!‘渺小’一直无法聚在一起,团结一致的原因,不就是因为渺小之人除自己之外一无所有,说难听些,一条烂命!就是自私自利苟且偷生都耗尽心力,那么艰难,又怎么还有余力为别人着想?”
“到目前为止,人只有一辈子。能过好自己已经算是幸运,帮别人过好就是圣人。凭什么要求普通人去做圣人的事?”
“这就是聚沙成塔终究是无法达成的幻想的原因。左吴阁下,你为了过好自己所以只看着黛拉;还有大汗,他为了过好自己,就只为了他的文明,都是一样,无可指责。”
“但反过来,不就不一样了吗?”
“如果每个人都能拥有确定的死的话……哈哈,比如弄个机械,在人垂垂老矣,行之将亡时,把他投送进去,然后完全随机的转世重生呢?”
“甚至不用转世重生,就每年随机选择一天,让世上的所有人一梦过去,醒过来时,就完全随机的和某个人互换了身体呢?”
“因为完全随机,所以人便会知道,为了集体奋斗,让世界更美好才是每个人最好的选择!因为完全随机,若不为了整个世界而奋斗,不想让这个世变得更好的话,到头来最后坑害的就是他自己!”
“这才是最符合趋利避害,最符合大多数生灵利益的方式!”
教宗呼气,终于不再掩饰看向黛拉和左吴的灼灼目光:
“所以,为了公平,我想让所有人的血脉和基因都不再有差距,这需要左吴阁下你的帮助;为了完成转世重生或者随机互换身体,投送意识,我需要黛拉的帮忙。”
“你们觉得呢?”
左吴只觉得思绪有些混乱,良久,才稍微挤出一丝笑:“那互换身体后,我可能变成女人,甚至黛拉可能变成我的妈?”
虫娘狠狠点头,又狠狠咬了口左吴的手臂。
教宗却疑惑不已:“那又如何?哦,你们还是被困于古老且过时的伦理。”
“须知,未来科技可不止物理,还有社会科学啊。社会科学已经揭示生灵会越来越原子化,宗族早就消失,现在该是国家、小家了。”
“那么,自己的性别认知,还有你和黛拉的父女关系,又为什么不能将其瓦解?”
教宗摸了摸自己的心口:
“如果两个灵魂真的互相纯粹的关切,那又何必拘泥于关系的形式?换句话说,如果关心、关切、喜爱、敬重,这些美好的东西竟然只能靠血缘、性别,或者早该被打倒的社会关系和分工带来,那它们本身该多么可悲?”
“他们早就该一起进化了!”
左吴愣愣。
黛拉还是不服气:“如果我被随机互换了,那我岂不是会离爸爸很远很远?”
“可再远,又能远过你去往银河之外后,与你爸爸的距离吗?”教宗摇头:“可按我的方案,你怎么也会和你爸爸呆在一个星系内,你为了世界奋斗,就是为了你爸爸在奋斗。”
“即便相隔千里,也总是心有灵犀。在银河漫长的亿万年中,即便只靠概率随机,你们也终会相遇。”
“难道不比现在,你一离开就是永别要强得多吗?”